这番情景都被老道士的水镜照了出来。祝青珩和向小园暗暗惊讶两面佛身体的坚硬,老道士却满意道:“是时候了。”手指在空中一划,仿佛开了道天门似的,他的右胳膊伸进门里,就仿佛被砍断一般在眼前消失。祝青珩心知他是要去会一会两面佛,笑道:“那咱们姐妹就在这里恭候道长旗开得胜。”
老道士站在门里,半边身子已经消失不见。他回头,原本消失的胳膊又出现在祝、向二人眼前,说道:“老道要借小友剑一用。”祝青珩先是不舍,继而想起老道士拂尘已毁,才慨然拿起剑递向道士,微笑道:“道长请。”
老道士接过剑,拔剑出鞘,剑身在夜色里散发泠泠蓝光,长叹道:“好剑。”于是转身跨入门中,整个人消失在她们眼前。
一时间两人耳畔只剩下河水流淌的汨汨声,风吹动林叶的沙沙作响,还有木柴燃烧的“刺啦”声。这片树林里的虫子仿佛也知道害怕似的,都销声匿迹了。向小园一边拿木棍拨动篝火,一边抬头望着老道士离开的方向,喃喃道:“法术可真神奇啊。”
祝青珩点头,叹道:“但愿一切顺利。若是还有下次,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运气能逃脱……”她说完这话,立马“呸”了几声,接着道,“刚才都是胡话,做不得准的。”
向小园被她逗的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我头晕的很,去接点水喝。”
向小园走到河边,月光照着河水波光粼粼,河岸边一些光滑的石头仿佛宝石一般闪闪发光。上游发生了那样的惨案,这里的河水还是清澈依旧。向小园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脱掉鞋袜,走进河里,河水没过脚腕,一条食指粗细的小鱼从她脚背上游过。她摘了一片荷叶,弯腰汲水,就看见自己倒映在河面的影子,见自己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只有眼睛里的光好像两簇鬼火似的。不禁寻思这个小娘子仿佛从哪个墓里走出来的女鬼。这个念头一起,她反而感到些许有趣,心情也轻快了些。
走回岸上就见祝青珩正将她们还没干的外袍挂到木棍上放在火边烘干,听到她的脚步声,将老道士的外袍扔过去,微笑道:“拿它擦干净水。”
向小园接住外袍,诧异道:“这怎么好。”
“他本来也不打算穿了。”祝青珩不以为意道。她将剩下的鸡肉拿荷叶包好放进包袱里,心不在焉的慢慢整理。手指碰到几块锦帛,拿出来在火光下一看,原来是息夫人收藏的剑谱。她展开一面读了起来,一时看的入迷。突然听见了些声响,隐隐有人说什么“是他,居然是他”的话。本来以为是向小园,抬头一看,却见她还在河边玩水。忙喊道:“小园,你过来。”一边把剑谱收进包袱里系好。
“怎么了?”向小园走过来问道。
祝青珩捂住她的嘴,附到她耳边道:“有什么声音,你听见了吗?”
向小园点点头,两个人小心的打四周,突然听见“咚”的一声轻响,这声音比刚才若有若无的细碎声音要清晰很多,两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却见方才老道士离开的那道门又凭空出现,接着老道士半边脑袋从门里伸出来出现在空中,眼睛微微张开。祝青珩和向小园对视一眼,心道:“这是摔倒了么?”
向小园离着最近,她走过去蹲下身,手推了推老道士的脑袋,询问道:“道长,您没事吧?”没想到随着她的动作,老道士的脑袋晃了一晃,竟掉到了向小园的怀里。向小园一下瘫坐在地上,怔怔瞧着怀里泛着惨白的脑袋、还有和身体分离的脖颈上那犬牙般参差不齐的还滴着血的伤口。血从脖颈上流到她身上,她的胳膊还举着,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
祝青珩也看着这一幕失了魂,眼皮一跳,然后看见一只白玉般散发着淡淡莹光的手从那道门里伸了出来。先是圆润的指甲、然后是修长的手指、宽厚的掌心……
祝青珩这才回过神来,她手中没有合适的兵器,现下来不及细想,直接抽出旁边篝火里燃着的木柴,用燃着火的那端去挡那只手。那只手的主人似乎没想到这儿有人,被火一烫,立马将手收了回去。那只手一收回,那道门在空中造成的波纹也随之消失不见。
祝青珩去拉向小园,见她茫然的看着自己,小脸煞白,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忙拽着她的衣袖将她拉起来,然后拉着她的手朝下游方向跑。她们沿着河岸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向小园被一块石头绊倒,连着祝青珩也摔倒在地上。祝青珩费力的站起来,正好瞧见老道士的头从向小园怀里咕噜咕噜的滚到一边,最后进了灌木丛里,被茂密的树叶挡住不见了踪影。
向小园也怔怔的瞧着头颅消失的那片灌木丛。刚才跑的太急,她一直没想起来怀里还抱着个东西。现在回过神来,直感觉自己衣襟上也都是血迹,黏腻腻的,腥臭刺鼻。她从前哪受过这种罪,一时头晕目眩,身子发软,抱着身旁树干吐了起来。
祝青珩撕下一片袖子,用河水浸湿,递给已经直起腰大口喘息的向小园。向小园接过来擦了擦脸颊,鼻子一酸,然后将眼泪强忍了回去。她定了定神,尽力对祝青珩勉强一笑,又点了点头。
“好孩子,”祝青珩摸了摸向小园的头,柔声道,“再坚持一会儿。等到天亮,咱们就安全了。”
听见她这句话,向小园心中一酸,只觉得满腹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心知自己若是在这里哭了只怕后面的路就跑不动了,便将委屈又统统压了回去。
到后半夜,两人实在撑不住,就爬到树上小憩了一会儿。她们心中害怕那两面佛追过来,没敢睡多久,天将明的时候已经从树上下来,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出树林。
这时她们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们起先还是沿着河岸走,结果在树林里走到一半的时候河水分岔了,两人就随便选了一条。还是现在对着早上的天空才疑心她们昨晚转了不少圈。
两人脚底都磨了不少水泡,昨夜疲于奔命还未察觉,现下放松下来,才感觉周身酸软疼痛几乎站立不稳。她们瞧着对方的可怜模样,都忍不住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