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公子听到婴啼,莫名紧张的心情一松,情不自禁的长长出了一口气,惊喜的隔着帘子问道:“赵妈,怎样,那位夫人还好么?”
赵妈从车内探出头,满脸汗水,脸上脂粉被冲出一条条小沟,有些狼狈的说道:“还好,还好,母子平安!”说着,伸手掀开帘子。
只见任秋水虚弱地靠坐在车壁上,身上盖着一条狐皮软毯,一绺绺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紧贴额上,怀里抱着刚出世的婴儿,那婴儿虽不足月,却极是健康,此际正不住啼哭。
虽是在这样狼狈的时刻,任秋水依然散发着风华绝世的美丽!尤其她产后身虚,神情憔悴,愈发显得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少年公子惊诧于任秋水的倾城容颜,竟看呆了。
任秋水感觉到这两束火辣辣的视线,微一皱眉,低下头去。
少年公子惊觉,忙轻咳一声,以掩饰方才的失态,关切的问道:“夫人,您觉得怎样?”
任秋水极是感激地说道:“妾身好多了,多谢公子相救之恩!”的确,如果不是这一行人恰巧路过这里,那么,她和孩子恐怕都将性命不保,死,本来并不足惜,只是,东正家决不能在她手里灭绝!
少年公子微微一笑,道:“扶危济困,正是我辈中人的本分!”
任秋水凝神望着这个男人,心中在判断,这,是个正派的人吗?逸告诫过她,江湖上人心险恶,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那么,她现在可以相信这个危难中救了她们母子的少年人吗?
“夫人!”对于任秋水的凝视,少年公子有些微的疑惑与不解。
任秋水定定神,为了掩饰,也为了礼貌,轻启朱唇,问道:“不敢请教公子如何称呼?”
少年公子抱拳一礼,道:“在下上官信!”
报上名号,他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仔细的注视着任秋水的反应。
“原来是上官公子!”任秋水只是随意地点了一下头。
上官信有些惊讶,他虽不是什么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好歹在江湖中也薄有虚名,每每报出字号,总是能令对方肃然起敬,而今,这个女人居然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不冷不热的话便没了下文。这,是缘于对方来头更大,还是来自江湖之外,不识江湖中的人物?
看她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应该不是久走江湖的人,那种天生的风骨,就算不是出自官宦人家,至少也是个富家闺秀!只是,看那死去的男子,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侠士,而且,武功定是极高,只是不知怎么中了碧玉蛊,死于非命!不过,上官信聪明的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两人一时间各有心思!
一旁的赵妈插言道:“产生切忌风寒!公子,我们速速走了为是!”
上官信一凛,醒过神来,连连颌首,道:“对!对!对!真是该死,我倒忘了夫人现在身子不便,前面就是落月镇,我们先在那里暂时休息一下!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任秋水见上官信张罗着要走,忙道:“且慢!”
上官信有些意外,疑惑着望过来:“夫人尚有何事?”
任秋水眼圈一红,珠泪盈盈欲滴:“妾身有一事相求,万望公子应允!”
上官信连连摆手,拱手一稽,道:“当不得夫人一个求字!夫人有事但请吩咐!”
此言一出,惹得一直缩在一边不语的赶车老头,直拿怪异的眼神瞅着他!
也难怪,他为公子赶车有十年了,平日所见的公子向来眼高于顶、颇为自负,此刻却这般谦恭有礼,简直好像换了一个人!
任秋水把孩子放在一边,挣扎着起身!
上官信阻止道:“夫人,您产后不便,有什么事,在下愿意效劳!”
任秋水摇摇头,挣扎着下了车,蹒跚的走到东正逸的尸首旁边,“此乃外子,因遭逢意外而死,妾身实不忍就此离去,让他曝尸荒野!”
上官信沉默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夫人,请恕在下直言,您的丈夫是中了极为霸道的碧玉蛊之毒,最好的办法,是火化!”
“火化?”任秋水一惊,本能的有些抗拒。
“是的,火化!”上官信点头,满脸严肃,“江湖传言,碧玉蛊其毒极为霸道,如果将中了碧玉蛊之毒的死者入土为安,则毒性进入地下,方圆百里将寸草不生!”
“啊!”任秋水没想到这毒这样烈性,思虑再三,只得含泪说道:“既然如此,先夫就……”
她说不下去了,没想到,逸死后,连个囫囵尸首也不能留下!海南天,你够狠!
上官信不再多言,找来干柴,很快,大火烧了起来,火光中,任秋水似乎又看到了东正逸正在对着她微笑,她强将泪水咽回肚里,眼里闪现出一抹坚定的光芒!
她暗下决心,无论多么艰难,也要把孩子养大,让他将逸的生命延续下去!
火势渐小,一切化为虚无!
生前笑傲江湖、被视为神一般存在的东正逸,在烈火中化为一捧灰烬!
任秋水摊开一方洁白的手绢,把东正逸的骨灰细心的包在手绢里,然后,把手绢贴身藏好,对着上官信露出一个凄然的笑意,道:“上官公子,我们可以走了!”
那一笑,凄艳得真是令百花失色!
于是,在上官信的安排下,任秋水带着孩子坐进车厢,其余人全部挤坐在车辕上。
车夫甩了一个响鞭,马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