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了,将或惊讶或怀疑的目光统统关在门外,任秋水伪装的坚强再也坚持不住,双腿一软,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目失神的望着前方。
是的,海思秋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那个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这个孩子刚才看她的眼光中,似乎隐藏着埋怨,为什么,难道,他知道了他的身世?
不,绝对不可能!
任秋水摇摇头,这个秘密,普天之下只有她和逸两个人知道,连海南天这个参与者都不知道,何况是海思秋!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就是感觉,海思秋至少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呢?
“哦,逸,我该怎么办?要不要真相大白啊?我,我不想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去啊!”任秋水一只白玉般的小手,紧紧抓住了胸前的衣襟,那般用力,甚至连细细的青筋都凸了出来,她蹙着秀气的双眉,痛苦的低语着。
任秋水的思绪混乱的纠结在一起,整个人就那样无意识的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将她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任秋水松开抓住衣襟的手,整只手都已经有些僵硬,她强自镇定心神,保持声音如常,道:“谁?”
“娘,是我,吃饭了!”门外传来东正承逸的声音。
“哦,逸儿,你先吃吧,娘不饿!”任秋水这才发现,天色居然已经暗下来了,原来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这样久了,只是,现在,她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啊。
门外,东正承逸沉默了片刻,又举手敲了敲门,道:“娘,我可以进去吗?”
知子莫若母,任秋水当然知道,此刻的逸儿,心里有很多疑团,她深深吸了口气,直起身子,正襟危坐,轻声道:“进来吧!”
东正承逸推门而进,把手里的托盘放下,里面有一双象牙筷子、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小碗白粥。
“娘,还是吃一些吧!我看你的精神不大好呢!怎么了?”东正承逸关切的说道,话里,有着微微的试探。不久前,母亲看到海思秋的奇怪表现,让他充满了深深的疑惑。
任秋水看了看英挺出色的儿子,叹了口气,道:“逸儿,我们娘俩已经五年没有见了吧!”
东正承逸点头,道:“是的,逸儿遵照娘的吩咐,历练江湖,顺便回报昔年闲云山庄一段恩情,已经五年未见娘亲了!”
任秋水淡淡一笑,道:“呵呵,我们五年未见,逸儿已经懂得在娘面前迂回问话了!”
“娘!”东正承逸一怔。
任秋水莞尔一笑,道:“你心里是不是想问娘,那个海思秋的事?”
“我……”东正承逸微微一窘,无论他的身手多么高强、在江湖中的名声多么响亮,在任秋水面前,他就是一个孩子。
“唉!逸儿,你真的大了!”任秋水深深叹了口气,盯着东正承逸半晌,幽幽问道:“好吧,海思秋的事情,娘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现在,你且告诉我,上官公子如何了?”
“上官庄主,他……”东正承逸有些为难,如果母亲知道上官信的事情,会不会很伤心。
“逸儿,你实话讲,上官公子出了什么事?”看到东正承逸的迟疑,任秋水下意识的觉得事情似乎不怎么好。
纸里是包不住火的,东正承逸轻轻叹息一声,道:“闲云山庄已经毁灭,上官庄主和砚香阿姨已经不在了!”
“什么?”任秋水简直难以置信,“腾”的站了起来,柳眉倒竖,双眼圆瞪,道:“谁干的?”
东正承逸苦笑,道:“娘应该能猜到是谁干的!”
“海大哥!?”任秋水失神的又坐了下去。
东正承逸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任秋水心痛的低语道:“为什么?海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做?”
东正承逸无语,海南天之所以毁灭闲云山庄,十之八九是知道了些上官信的事情。
“我终究是害了上官公子!”任秋水跌坐回椅子上,内心一阵绞痛,她当年费尽心机想保护的人,终于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看到任秋水如此难过,东正承逸强颜安慰道:“娘,您也无需太自责了,或许,这次只是一个意外,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任秋水摇摇头,海南天的为人,她太清楚了,当年,他连逸都不肯放过,何况上官信呢!
可叹,她把逸儿安排到上官信身边,一是为了报恩,另一个原因,未尝不是想让逸儿保护上官信,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上官信终究还是死在了海南天手里。
“上官庄主,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过娘,他成立剑阁,未尝不是想借此抒发心中的郁闷,娘的画像,被供奉在专门的地方,上官庄主每天都会在那里待上许久,他和砚香阿姨,名为夫妻,事实上,是因为砚香当年曾经侍奉娘,是和娘唯一勉强扯得上关系的人,所以,才会被立为夫人,否则,早在她生下龙儿后就被赶走了,不能不说,上官庄主对娘,真的是一往情深,不能自拔,而今,娘也不必太自责了,或许,上官庄主的死,对他而言,正是一种解脱,他活着,也只是每日承受思念的痛苦而已!”东正承逸思忖良久后,终于还是将上官信的一些情况告诉了母亲。
任秋水听了,心中更加难过,当年的一段邂逅,竟会换来上官信一生的痛苦,这是她无论如何想不到的。
“逸儿,你先出去吧,娘想一个人待会儿!”任秋水疲倦的挥了挥手。
东正承逸明白母亲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所以,没有再说什么,悄悄退了出去,他的心里,对海思秋的事情,还是充满了疑问,不过,看样子,今天不是时机,只能等以后再见机行事了。
任秋水呆呆的坐着,心中充满了对上官信的歉疚。
忽然,一阵笛声悠悠传进耳中,那笛声,分明在诉说着什么。
任秋水听了一会儿,再也坐不下去了,鬼使神差般的站了起来,打开房门,信步走出,循着笛声,转过几个回廊,来到一个小小的凉亭。
这间客栈自从二十五年前,丁莫问一掷千金买下后,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装修,从前面看,还是以前其貌不扬、狭窄简陋的样子,可是,后宅,已是不可同日而语,假山池水、亭台楼阁,极尽典雅。
凉亭内。
月光下。
海思秋握笛横吹,曲声悠扬中透着浓浓的苍凉。
以海思秋的耳力之灵敏,自然已经听到任秋水进来的声音,但是,他没有回身去看,依然专心的吹奏着自己的笛子。
任秋水也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入神的听着。
海思秋吹完一曲,沉吟良久,终于深深一叹。
任秋水一颗千回百转的心,也不由自主跟着一叹。
海思秋缓缓回头,看着任秋水,没有说话,一双眼睛亮如天上的明星,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他缓缓伸出手,手心里,静静的躺着半块玉佩,那半块玉佩和东正承逸的半块一模一样,形式古雅,色泽暗碧,断口整齐,似是被极锋利的兵刃削断一般,不同的是,东正承逸的玉佩上刻的是个“承”字,而海思秋的玉佩上刻的则是一个“秋”字。
“你,你怎么知道的?”看到这半块玉佩,任秋水惊骇的抬起头,看向海思秋。
海思秋,真的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