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春节如同其他北方城市一样,街道两旁放眼望去只是一片片光秃秃的枝桠,冰冷的冬雪并没有因为这个城市是大唐的国都而就此放过,皑皑白雪覆盖着整个长安城,即使在立春这天也让人难以寻觅到一丝春意!
唯一与众不同的便只有柳青河!
三百年前大唐傍着这条南北走向的河流在此建立国都,称其为长安城的母亲河!就这冬去春至的时节来看,单是那两岸河畔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金色迎春花海就没有堕了这个名头。
长安城作为大唐京都,聚集了这个国度八成以上的贵族世代居住在此,早集上随意吐口痰,指不定就吐到了哪位勋爵的脚背上。
可想而知,京城弥漫着怎样的一股奢靡之风,像迎春花这种低贱的花种,除了近几十年突然兴起花船生意的柳青河,长安城再也寻不到第二处了。
这场大雪在长安飘洒了整整一夜,压断了无数贵族家中的树栽,却不见得压得断迎春花柔软的枝桠。
越是低贱的生物便越经得起风雪的考验!本该盛放金光的迎春花被大雪覆盖,仿佛快要折断,但依然有无数的金色花瓣透过积雪的间隙露出头来,金银相衬煞是好看,为柳青河上的花船引来了无数客人。
一位穿着华贵宫装的********站在船头上,看着岸边和桥头上逐渐聚集的游客,嘴角掀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去年力排众议决定在岸边栽种迎春花,果然是个好主意!
********的身后站着十几名梳妆华丽的妙龄女子,脸上无一不洋溢着冬去春来的喜悦。
这些女子腰间佩戴着长剑,必然是些擅长武道的女人,竟也抵不住春光的照拂,一个个面色红润,光彩照人。
这明显是艘花船,那位********便是这艘花船的主人。三层船舱的花船价值不菲,也不知道********的背后是否有着哪位京城贵人的身影。
相对于花船的体积来说,区区十几个少女显得略有些寒碜,但柳青河畔那些望着这艘花船上曼妙身影流口水的游客可不这么想。
作为柳青河最受欢迎的两艘花船之一,上面随便一个姑娘,走到哪里都是备受瞩目的头牌。
********感受到两岸游客们越来越放肆的目光,突然冷哼一声,凌厉的目光扫向两岸,那些心思龌龊的游客心头一紧,忙底下头去。
想在柳青河上讨欢乐的男人,即使身后再有背景,也不敢冲撞这位宫装美妇。
察觉到那些炽热的目光收敛了许多,********一甩长裙,转身走向船舱,只留下一句话抛给那些忍了一冬有些手痒的姑娘们。
“老规矩,打得赢你们就上船,输了就扔到河里,敢耍赖的打个半死扔到京都衙门。”
那些少女听着********冷冷的声音,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长剑,互相看了一眼,都已经察觉到她似乎心情不好。
如今刚到立春,即使下了一场大雪也不至于让柳青河结冰,但河水的冰冷程度确实可想而知的,真要把人扔下去,没点真功夫指不定就爬不上来了。
一位明显地位较高的花衣女子咳嗽一声,等到众多姐妹都看过来的时候才说道:“今天许姨明显心情不佳,大概不想让那些臭男人上传打扰,姐妹们手段利索些,即使误伤了人也不要失手,免得许姨责罚。”
众少女赞同地点了点头,再看向两岸那些游客的时候,目光比之前清冷了许多。
花衣女子见众人没有异议,刚松了口气,却听到背后的船舱中传来许姨的声音。
“昨天偷偷爬上船的那个小毛孩子,今天再遇见的话,带他上三楼见我!”
众少女先是诧异的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看着花衣女子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的脸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昨天晚上一个色胆包天的家伙趁着大雪偷偷爬上她们的花船,刚好看到了在房间中沐浴的花衣少女。
后果可想而知,全长安的百姓都知道这艘花船上的女人都不好惹,花衣女子发现歹人的踪迹以后直接仗剑杀了上去,没想到却让他跑掉了。
因为这事,昨晚船上可闹腾的不轻,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花衣女子与歹人交手的一幕,只是没想到连许姨都惊动了。
只有几位心思比较缜密的女子看向船舱三楼,都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相对于这艘武道之风盛行的花船,另一艘与其齐名的花船就显得要高调许多。
这两艘花名赫赫的花船,被长安城的风流客们戏称为文武花船。
武船自然是以那位被称作许姨的宫装美妇为首的花船,而另一艘文船并不比武船小多少,同样是三层船舱的大船。
唯一不同的是,文船有许多的附属船只,每当靠岸的时候,文船上的姑娘们便会带着侍女登上属于自己的附属船只,单独接见自己的恩客。
相比于武船那些姑娘们时常把酒舞剑的风格,文船上气质彬彬的少女们更喜欢在自己的小船上安静的为客人弹奏一曲,或是舞一曲霓裳。
文武两道自古以来水火不容,官场上如此,风月场上亦是如此,更不要说这两方已经在柳青河上争名斗誉了几十年。
今天许姨的心情不好没心思做生意,便注定了武船要被文船压上一头。在好些位长安出名的武道高手被那位花衣女子打下柳青河之后,武船周围的游客便明显少了许多,去文船那边吟诗作对的人自然多了不少。
武船久久无人敢于挑战,文船那边登船的却也不多。想要作出好诗词或是对上文船姑娘们出的上联,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一名十岁大小的男孩儿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里,沿着岸边的迎春花走得很慢,似乎很陶醉积雪在他脚下踩出的吱吱声响。
那男孩儿身穿白色裘衣,丝毫不惧怕寒冷的天气,就这么缓步走在雪地里,极难引起那些围在岸边的游客注意。
如此年纪的孩童本该长相可爱,更何况这男孩儿长得如此俊俏,两条细眉乌黑如画,唇红齿白,面色白嫩,可偏偏那双眼睛却生得邪异,睫毛比女人还长,乌黑发亮的眼珠透着一股邪气。
虽然这眼睛让他整体看起来更加俊俏,却无端的多了一股邪气,不是坏不是恶,只是让人从心底感到不安,仿佛这孩子随时都在打自己的坏主意。
似乎知道自己的缺陷,那个男孩儿戴着一顶兜帽,将自己的眼睛遮掩地极好,如果不是仔细观察,绝对不会引起路人的注意。
那男孩儿沿着迎春花走了数百米,停在文船的不远处,抬头看向文船两岸为了一副对联满脸苦涩的众人时,乌黑的眼睛中有一股抑不住的不屑意味。
今年文船的花魁是一位叫苏苏的姑娘,娇滴滴的模样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只要让男人看上一眼,便酥了。
今天立春,苏苏姑娘特意穿着一身碧绿裙装,让这冬意未尽的季节更添了一分春意。
她乘坐的那艘船只也是文船最豪华的一艘,同样碧绿色的帷幔遮掩着苏苏姑娘曼妙的身影,让岸边的游客们更加瘙痒难耐。
“苏苏小姐出题了!”
因为文武船上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长安城的百姓们也没有对这些苦命的女子在言语上多加羞辱,一直尊称她们为小姐。
苦等了一上午,终于轮到花魁出题,游客们顿时喧哗了起来。
“上联是什么?快点!”
“能不能抓紧点儿?报联的人死哪儿去了?”
激动与难耐相结合,岸边顿时响起了各种怒骂声,苏苏姑娘隔着帷幔看向岸边,端起冬日里极难得的茉莉花茶饮了一口,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记清楚哪些嘴巴不干净的!”
侍女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拿起纸笔记下了那些出言不逊的人。
“第一联来了!”
以苏苏姑娘的身价,船当然不肯靠岸,而是停在河中央,由报联人传递上联。
“大家听好了,题目是‘喜看三春花千树’!”
题目一出,岸边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皱着眉头解析上联,拼凑下联。
那个白衣男孩儿不屑地笑了笑,与人群隔着极远的距离用极为微弱的声音吟道:“笑饮丰年酒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