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叶宫!
红千野又神色匆匆地进来,还未坐下,便急声朝叶妃问道:“母后,你确定看到了穿白衣的人影?”端然正坐的叶妃点下了头,红千野脸色即刻一变,“那不好了,刚才宫里边还闹着不见了刚被封为三品安夫人的永安候遗孀甄爱爱,儿臣在殿上见过她,她正是一身白衣,看来藏在竹园偷听的一定是她了。”
叶妃沉沉应了声,低眼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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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候府!
甄爱爱老实交待完一切后噙着无辜的眸光迎对着桑未落的冷峻,“我真的是迷了路才不小心乱闯,都怪你手下那群人也不好好看着我。而且幸亏我误打误撞偷听到那两个坏人的谈话,要不然你还不知道都是他们搞的鬼。”桑未落冷哼了一声,“你现在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如果你想平安无事的话,最好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想尽办法偷溜出去,要不然就如红千惹所说自求多福。”
甄爱爱郁闷地撇了撇嘴,见他起身想要出去赶紧拉住了他的手臂,“等一下,别走,我还有话想要问你呢。”桑未落止步回头神色颇为不悦地挥开了她的手,走开了几步跟她保持距离,才双手环胸十足黑面神地盯着她。要是换了那种三步不出闺房的大家闺秀早已被他吓得捂着脸泪奔了,但眼下站在他跟前的是一天不出闺房就受不了的甄爱爱。她不满地朝他走近,他只得又退了几步。
就这样一进一退,桑未落终于被逼到了墙角,也终于忍无可忍地朝她怒吼,“你到底有什么要问的?”
提了提气,她有些小紧张地捕捉着他始终避开她的眼,试图穿过他的眼看清些什么,“你真的会娶梓言吗?你喜欢她吗?”桑未落不禁一愕,想不到她竟会问这样的问题,烦乱地随口应道:“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关谁的事,我不要你娶她,不要你喜欢她。”甄爱爱激动地扬声嚷嚷,见他无动于衷的冷静后,气焰一下子弱了下来,“我知道我长得没她好看,可是我家很有钱……”极力压抑内心波澜的桑未落笑了,竟忍不住逗弄起她,“她家也很有钱,而且我不缺钱。”
“可是她有我喜欢你吗?有我长命吗?我身体好得不得了,算命的说过我有九十多岁的命,我可以一直照顾你陪在你身边,直到你死……死……”她晶亮坚定的眸倏地溃散成渐深渐沉的晦暗,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似有难以割据的东西在纠扯。他莫名地一个人被搁在云端,正如他莫名地飘上了云端。
几经挣扎后,她才勉强一笑,不甘愿地说道:“算了,随便你娶什么女人,要是你娶了我后像桑大有一样被我克死怎么办?”
这一刻,桑未落清楚地听到了自己最深处冰层瓦解溶化流动的声音,窒息地鼓噪着某种觉醒的蠢动。在他到保定城的那天就已经知道甄家女人所谓克夫的宿命,在他看来不过是可笑愚蠢的迷信。可是这个他眼中放荡得无法无天的女人信了,所以她才放弃了嫁给他的念头。
其实,甄爱爱不是信了,而是不敢冒险。
拨开散落在肩处的长发,她伸手探入衣襟取下了一直戴在身上的护身符硬塞到了他手中,“你好像经常打打杀杀的,这个给你戴,它很有用的,会保护你平平安安的。从小到大我都很少生病,也没出什么事,连摔倒都会有人给我垫背,就像那次在山上明明刀都快砍到我身上都有你替我挡着,被采花贼抓到也有你来救我,像刚刚在宫里也都平安无事……”她细细叨叨地讲了一大堆,他无声垂眼摊开掌心看着手中被一条有些发白、长长的红绳牵系着的小木牌,小木牌上的丹漆也已经斑驳褪色,怎么看这块所谓的护身符都一文不值,他却不觉握紧,上面还残留她身子的余温,他感觉得到。
可是,他再次粗暴地把她赶了出去,却留下了这块护身符。他已经不能再轻易赶走她了,甄爱爱也不是轻易被人赶走的。
她不再要他娶她,可是不代表她就要放弃他。就算他们不能成亲,他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甄爱爱天真地这样想着他们美满幸福的未来,并开始了一个没有身分的‘贤妻’行动。
首先,男主外,女主内。那么她这个‘贤妻’必须为他管好这个乱糟糟的家,她打死也不承认现在这个乱成一团的候府是她一手造成的。她安分了下来,不再想着逃跑闹事搞破坏,颇有样子地到处指手划脚,巨细无遗安排规化候府下人的工作,候府下人早已对她闻风丧胆,哪敢不听她的话,加上桑兴落看她把乐趣转到这方面来,干脆也就默许了她的行动。不过一天,她就雷厉风行地扫荡肃清了永安候府的混乱和各种弊端。好歹甄家也是保定城首富,大大小小店铺就有十几间,还有大量田产房业等种种繁杂琐碎的事务都要管,虽然现在这份家业暂时还由甄老夫人和甄夫人管理,但是甄心心和甄爱爱也不是整天只会玩乐梳妆打扮。平日里甄老夫人和甄夫人做事的时候,她们时常也得跟出跟进学着。甄心心把这当作了苦差事,甄爱爱却乐得欢,所以眼下管理好永安候府对她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
其次,教导好相公的妾侍也是‘贤妻’的工作之一,那几个整天只会明争暗斗,搔首弄姿,尽往脸上抹粉浪费资源的女人她早就看不顺眼了,夹着私怒,她秉着“勤俭持家,贤良淑德,家庭和睦,以孝为先”四大法则没收了桑未落侍妾们所有准备用来勾引他的“武器”,禁止她们妆容过于艳丽、衣着过于暴露、连说话也不准过于嗲声嗲气,相互之间不准争吵横眉瞪眼,没得到桑未落的召唤不准出现在他的面前、不小心遇到也要拐着弯掉头走,还要对她这个婆婆要绝对服从,否则家法处置,也就是任由她甄爱爱处置。
最后,一个绝好‘贤妻’最重要的当然是无限体贴照顾好相公,让他吃得饱睡得好。于是在奋战了两天,经过差点烧了厨房,伤了几个下人和在手上留下几个小烫疤后,她终于成功地捧着几盘能吃能看他喜欢的菜昂首挺胸地踏出了厨房,连衣服也顾不得换脸也没洗,得知他在大厅,便兴冲冲地飞奔而至,却捧着还热腾腾的菜怔滞在大厅口。
不会有错,那个正柔弱地靠在他肩膀的女人就是梓言,这个女人确实美,美得过分,美得让她自卑嫉妒,最刺痛她的还是桑未落没有推开这个女人,而是温柔地搂着。而她每次稍微靠近他,他总是狠狠地推开她,别以为她不喊痛就真的不会痛。
他们也发现了她。
梓言尴尬地从桑未落怀中离开,甄爱爱更尴尬地躇在原地,因为现在脏乱的她简直是糟糕透了,完全被梓言比了下去,她差点落荒而逃却仍是倔强地扬起脏兮兮的脸大步跨过了门槛。
“哥哥。”梓言水眸忽然一亮,漾起如花笑靥朝大厅门口小跑而去,不防擦过了甄爱爱,甄爱爱躲闪不及手中的托盘哗啦掉在地,溅洒了她的裙角,她忙活了这么久煮出来的东西现在却像一堆垃圾和着碗碟碎块粘稠油腻地摊在地上。梓言错愕地回身刚想道歉,就被她火冒三丈地大力推开,额角正正撞到了椅子边当即流了血。
甄爱爱反吓了一跳惊骇怔住,一个灰色的人影从她眼底下闪过扶起了梓言拿布捂住了她的伤口,桑未落随即也跑了过来,甄爱爱本能惊慌地拉住了他的手臂,他愤怒地甩开了她的手,却因为用力过度,“啪”一声硬生生的脆响,大力地反甩了她一巴掌,打得她偏过了脸,她难以置信浑身颤抖地承受着脸上心上他给的痛,他却脸也不回地过去蹲下身横抱起了已然昏迷的梓言离开。
大厅里,她紧咬着唇仍直直地站在原地。
大祭师梓林走到她跟前,年轻清秀儒雅的脸却有不容逼视的凛然威慑,目光像两道犀利的剑光直刺过她的脸,“你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