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天,桑未落为防止甄爱爱再次偷溜出府,贴心地给她增派了两名绝对贴身的贴身丫鬟,连狗洞都给封上。除非是必要,否则绝不出现在她面前,更不会让她出现在他面前,见面也要保持五十步之外的距离,并对她严格遵守不看不理不闻的三不政策。
总之,一句话,甄爱爱被彻底激怒了。每天她一睁开眼就开始闹事,无时无刻不在逮机会出候府之余,也千方百计地活逮桑未落死缠着他,不管他对她怎样施行种种禁锢围堵,她都会办法有钻到他跟前,好几次当场破坏了他和那些妾侍之间的好事,还搅得候府上下鸡飞狗跳,候府中人更暗封了她“甄大圣”的威名,甚至还有人大胆劝谏桑未落放她出候府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因为他们一个个都快要窒息了。
多日来被搞得焦头烂额的桑未落忽然看到了希望,他很快下了决定如甄爱爱所愿送她出候府到城郊的别苑居住并派人看守,就算她再闹也闹不到他的头上来。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的如意盘算才敲响,宫里立刻有太监传旨当今圣上赐封甄爱爱为三品夫人,赐号安,两日后进宫受封。
桑未落冷笑接下圣旨,居然煞费心机搞这种无谓的赐封,“安”这个封号更是可笑得可以。跪在他旁边的甄爱爱转动着乌溜溜的眸子,狡黠地抿嘴偷笑,这下子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候府了,而且去的还是她从没有去过的王宫,到时非好好逛不可。窥破了她心思的桑未落横眉瞪了她一眼,她也不敢示弱地回瞪过去。
第一次,桑未落有了无力感。他不能不让她去,去了又怕她会惹出一些他人所乐见的麻烦来。刚开始他的威吓还对她有点用,现在简直被她当作耳边风,而且越禁止她做什么她越做。如果可以的话,他唯一想做的只有掐死甄爱爱。
可是,一见到甄爱爱雀跃得意地朝他挤眉弄眼的模样,意外地,他对她的“厌烦痛恨”瞬间烟消云散,嘴角竟有了笑意,甄爱爱本能地也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的心不觉一动,无奈叹气。
两天后!
有丧在身的甄爱爱一袭素净白衣,腰系淡黄绸带,只以式样简单的银钗半挽起长发。随着一身玄色无纹长袍的桑未落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齐步进入了大殿,大殿之上大部分官员在桑大有的丧礼上已经见过甄爱爱,此时再见她仍是按捺不住的惊艳,更惊叹她毫无怯色的从容,不知道此时的她只不过是无知则无畏。没有见过她却听闻有关她流言非议已久的官员无不惊为天人,心里个个暗斥传言的不实,竟把仙女一般的美人儿扭曲成妖孽。桑未落含着嘲讽扫过大殿上一个个被甄爱爱美貌所惑的愚蠢样,恐怕没有人比他对甄爱爱这只披着人皮的妖孽的恶行更深有体会。
所有落在甄爱爱身上的眼光她都不曾留心,在她好奇环视周围的人和物时,偏偏不期然撞上红千惹含笑温煦的眼,她心里仍觉得他就是那个采花贼,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才匆匆收回视线随着桑未落跪下,口里念着他教的话,并直眼打量起高高端坐在帝位的男人。
红麒国国君,灰白的发和深深浅浅的皱纹都说了他已经老了,可那双细长的眼却仍暗敛着锐光俯视着正直勾勾注视着他的那对好奇纯粹剔透的眸子,一丝不悦爬了出来,但他的眼却未露半分。这位已经年迈的老国君下意识地不喜欢甄爱爱,这样无所畏惧的眼光不该是属于一个女人的,而且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
甄爱爱也同样不喜欢这位所谓的国君,只因她不可思议地看出了这位国君并不喜欢她。
几道因痛苦而扭曲压紧的深纹出现在了老国君脸上,甄爱爱小嘴才微张,老国君就突然直直地从帝位上倒了下来,全殿顿时一片哗然慌乱。甄爱爱起身刚想凑上前看看情况,人已被桑未落往外拖了出去,硬塞入了轿子里命令侍卫送回永安候府。
谁知从轿子窗口一不见了桑未落的人影后,甄爱爱即刻喊着肚子,借着上茅房的机会偷偷地溜之大吉,在宫里面没头没脑地瞎晃,眼看迎面就要撞上正走过来的宫女太监,她裙子一提,灵活地借着墙边的大树三两下就爬过了墙,落在了一处满是青竹幽静的小院里。
她张头望了望确定没有人正想往前走,墙右边朱红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男人急匆匆走了进来,幸亏有大片竹树挡住她才侥幸不被发现,加上那男人并未朝她这边看来,正快步走过青竹中间的鹅卵石小道。甄爱爱有点茫然地盯着那个男人,眼睛忽然一亮,这个男人刚才在大殿上她有见过,他这个时候来这里干什么?她不禁蹲下了身,小心翼翼地在竹树间穿爬跟上。
鹅卵石小道尽头往上是一座四面挂着紫色纱帘的小亭,步上长阶,男人回头看了看才掀帘进入,甄爱爱伏在一块大石后面逃过了他的视线,并借着他掀帘的那一会清楚地瞄到了亭子里边脸正对着外边,身着华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
“母后。”男人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甄爱爱耳中,他喊里边的女人母后?那女人难道是宫中妃子,他是王子?
“千野,你太鲁莽了,竟然在你父王药里动手脚,要不是我及时处理掉,又正好刚才给你父王救治是我们的人,要不然现在我们都完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惊叫出声,甄爱爱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那男人急声回道:“要不是迫不得已,儿臣也不会出此下策,昨夜父王内寝侍候的人传出消息,父王已经打算立遗诏,你知道父王对儿臣一向厌恶排拒。”
“那又怎样?你父王只有三个王子,大王子千息虽是聪明,但自幼体弱多病,别说是担起国家重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千惹一向淡泊无争,又是跟你同胞所生的亲兄弟,他不会跟你争。而且你父王虽然对他喜爱有加,但心里也很清楚一个只懂享乐游玩的人并不适合当一国之君。更何况你以往的战绩政绩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你父王是个圣明的人,他会清楚你才是最适合当未来红麒国国君的人。”
“大王兄虽然病弱,但是才智计谋过人,朝中不少大臣都有心所向,说是活不久,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死,现在父王凡事都已询问他的意见,又为他遍寻名医,要是哪天真的有名医治好了他,帝位肯定是由他继承。还有母后别忘了,他身后还有以永安候府为首的一群老臣,更有刚继承候位并执掌红麒国一半兵力,智勇双全的桑未落。连大祭师梓林也将其妹梓言许配给桑未落,要不是因为桑大有的丧事早就结成亲事。”
听到了桑未落的名字,甄爱爱更来了精神仔细听着,得知了他与其他女人有婚配之约,苦涩不由浮上了她的心,怪不得那晚她向他求亲他那么粗鲁坚决地把她赶了出来。
“所以你前些天才趁他去保定城接桑大有的遗体埋兵伏击。”原来那不是山贼,甄爱爱这时才恍然大悟,又听那女人继续说:“你以为你做的这些没人知道吗?你这样做除了要铲除桑未落外,恐怕还是因为垂涎梓言的美色吧。要不是你老在背后搞这些没有用的小动作和沉迷于美色,你父王对你的态度也不至于如此冷淡。要知道红颜祸水,当初若不是因为天下第一美女无泪,麒麟国不会分裂成现在的红麒国和黑麟国。至于桑未落,看着吧,你懂得忌惮那群老臣和桑未落,难道你父王就不忌惮?无论由谁继位,桑未落未来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甄爱爱担扰地垂下了长睫,那女人所说的话她都觉得好有道理,一想到桑未落可能会有事,她就莫名地慌了起来。接着亭子里边的谈话她也听不清了,直到“青龙石”的字眼进入她耳中,她才又聚神听了起来。
“最近传言黑麟国找到了青龙石,要是真让黑麟国得到了青龙石……”
“既然是传言自然不可信,这很有可能只是黑麟国故意散播出来蛊惑人心的消息,若他们真得到了青龙石,不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千野,你凡事再想深一点,不应该一昧……”亭子内的声音戛然而止,听得出了神的甄爱爱才发现有个宫女神色慌乱地小跑进入了亭子里。
“三王子,若惜姑娘死了。”
“什么?”亭子里传出了红千野难以置信,悲痛,痛恨交织的低哑声音,“肯定又是那个女人,要不是因为现在还需借助她父亲丞相的相助,我肯定让这个女人下地狱。”
“你清楚就好,不要冲动误事。”红千野随之同那宫女走了出来,甄爱爱没精打采地歪着脑袋看着他走出门才像蜗牛慢慢地钻回爬进来的那道墙边。
一只纤长的手掀起了紫色纱帘,那双敛着睿光的眼惊然地瞥到了墙角那一抹隐隐约约的白。
甄爱爱吃力地攀过了墙,正想顺着外边的大树爬下去,红千惹形同鬼魅突然在大树后出现,她吃了一惊,脚底一滑,整个人直直地摔了下去,尖叫声还没有冲出口,已被红千惹跃起接住并点住了穴道,眨眼便抱着她消失在这墙边,急忙赶出来的叶妃狐疑地盯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发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