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甄家的女人娶不得,为什么?因为她们一个个都是克夫命,从来没有哪个娶了她们的男人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但每个男人都想娶甄家的女人,为什么?因为甄家不仅是保定城首富,甄家女人还一个比一个美,而这个世界始终不乏想财色兼收的男人。
然而……
“死了,真的死了!”甄爱爱呆坐在床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床上突然停止心跳,六十多岁的新郎官尸体。
天啊~她真的也是克夫命,她才十七岁,也要跟奶奶,娘和姐姐一样守寡了。虽然她是全城最美的一个,虽然每一个男人都无法不对她动心,可是随着之前姐姐甄心心一连克死两个相公守寡后,这城里已经没有男人敢娶她了。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不知道底细的外地人桑大有,第一天来到保定城的桑大有一见到她即刻神魂颠倒。奶奶,娘和姐姐当下乐翻了天,二话不说,立即一手包办一切结亲琐事,连嫁妆都倒贴上,第二晚就把她和桑大有送入了洞房,桑大有到死的那一刻还云里雾里地以为还在梦中。
虽然她根本不喜欢桑大有,连基本的好感也没有,还忍不住嫌桑大有太老太猥琐了。可是难得有男人敢娶她,她也只好勉强凑合,毕竟她身系着打破甄家女人宿命的希望,这一下子希望可彻底破灭了。
据保定城可靠人士传言,早在甄老夫人的奶奶的奶奶那一代开始,就曾有人预言甄家女人自此都注定命中克夫,所生孩子也只会是女孩,直到甄家出现一个统一主宰天下的女王才能摆脱宿命。起初并没有人相信这样无稽的遥言,但随着甄家女人一代代寡妇做了下来,遥言开始被接受,甚至有人相信甄家真的会出现一位前所未有的女王。十七年前甄爱爱出生的那一天,不知是谁先提起,断定甄爱爱就是未来的女王,最后演变成几乎全城的人都当作了事实。可随着甄爱爱一天天长大,没有人再怀有这样的想法,遥言也一日日被遗忘,偶尔提起也只当作笑话来听。
甄家寡妇也根本不当一回事,对她们来讲,全天下都抵不过一个可以长相厮守的夫君重要。所以当甄家三个寡妇得到消息跌跌撞撞跑到房中见到直挺挺躺着的尸体时,顿时抱着甄爱爱伤心欲绝地号啕大哭了起来,甄爱爱倒是没滴眼泪,只是心情有些郁闷而已。
第二天一早甄府大门外已围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天一亮就赶来查看甄府大门外挂的究竟是红灯笼还是白灯笼,结果甄府下人一换上白灯笼,一个个都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离开了,男人都不免有悻悻之色。
六天后,一行声势浩大的骑兵停在了甄府大门口,甄府下人吓得连滚带爬地边滚进了里屋,边大声嚷嚷了起来,“老夫人,夫人,大小姐,二小姐,不好啦,桑姑爷的家人上门算帐啦。”
正围坐在一起吃早饭的甄家三寡妇顿时气愤地放下了碗筷,她们才刚遭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她们没上门找桑大有这个短命鬼的家人的麻烦就已经够善良了,居然还敢找她们算帐。岂有此理!甄家三寡妇气势汹汹又满腹委屈地直冲向大门口,一见到大门前那阵势,在保定城所向披靡的甄家三寡妇立即成了柔弱妇人,颤巍巍地将骑兵为首身形颀长,一身白色孝服,高束黑冠的桑未落迎进入了屋,并偷偷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必须将甄家新晋寡妇甄爱爱从床上揪起来。
一刻钟过去,甄爱爱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地冲进了大厅,半睁的眼还未看清楚大厅情况,便如往常跺脚甩起了小性子,“什么嘛,太阳还没下……”大厅刹时闪过一道飞影捂住了甄爱爱的嘴并将她按在侧椅上,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揪着甄爱爱的耳朵啾啾碎念了一会,甄爱爱那双半睁的眼一下子睁得老大,彻底清醒了过来。
天啊,那个一点贵气都没有的桑大有居然是永安候!
甄爱爱一把推开甄心心这个障碍物,晶亮的一对眸子直迎上正端坐在大厅主位眉头蹙得紧紧,五官深遂坚毅的桑未落,不敢相信地朝他伸出了手指头,“你,我的儿子?”桑未落明显不满,鄙视,愤怒地瞥了甄爱爱一眼,双唇抿得紧紧,一声不响。
“原来你是哑巴。”甄爱爱颇为可惜地叹了叹气,坐在她对面的甄夫人紧张地横瞪着她,“爱爱,别乱说话,桑公子会说话不是哑巴,桑公子今天来是要将桑女婿、不、是永安候的遗体运回都城。”
甄爱爱了解地点了点头,正想说话,桑未落冷峻地环视了大厅里的人一圈,“从现在起,直到我弄清楚我爹的死因之前,甄府内所有人都不准踏出大门一步。”
一个响雷轰炸了甄府上上下下,哀鸿遍野。
太阳落山的时候,甄家四寡妇懦懦地缩在大厅角落边上,四双惶恐发红的眼睛紧盯着正进入大厅坐下的桑未落身上,屏息等待他的判决。
“仵作证实我爹是死于心绞痛,与你们无关。”
话一落,甄家四寡妇即刻激动地欢叫了起来,还是甄老夫人最快意识到了她们的行为有多么的出格和刺眼,赶紧阻止了她们,一个个心存侥幸地归了座,怯怯地低下了头避开桑未落铁青的脸,桑未落泛着寒意的视线落在了甄爱爱身上,“既然我爹已经明媒正娶地娶了你,你就是永安候夫人,明天就跟我一起回都城。”
什么?
甄家四寡妇齐唰唰抬起了头,甄爱爱张着圆圆的嘴刚想说话,甄心心再次发挥她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捂住了甄爱爱的嘴。当晚,甄家三寡妇干净利落地替甄爱爱收拾了行李,希望的烈焰又在她们永不放弃的眼中熊熊燃烧了起来。翌日一早,甄爱爱便带着十口大箱子,两个陪嫁丫鬟和甄家女人的希望上路了。
她——甄爱爱一定要改嫁成功,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可以再做寡妇!
只要离开了保定城,就没有人会知道甄家女人是克夫命。只要离开了保定城,就一定会有一大群男人争先恐后地想娶她。
抱着这样美好的未来,甄家三寡妇才含着眼泪忍痛让她们最心爱最可爱的甄爱爱离开她们。
甄爱爱呢,乐得小脸都成了花,满心都想着保定城外精彩的世界,乐颠颠地在马车里探出了头挥手向保定城的一切告别,完全不顾她的举止和灿烂得不能再灿烂的笑容跟运着棺材和神色严峻的骑兵队伍有多么不和谐。至于伟大艰巨的改嫁任务,她暂时是想不起来了。
可是,夜晚一出了城,她所有好心情一下子灰飞烟灭。
“三三,四四,救命啊~~”荒郊野外,马车内甄爱爱的尖叫声刺耳地折磨起一行无辜的骑兵,“又有蚊子,啊~我的脸~好痒~”随着又一声凄厉的尖叫,甄爱爱慌乱地从马车里窜了出来,留下两个可怜的丫鬟在马车内打蚊子,提着裙子烦躁地在山路上来往踱步,瞥了瞥五十步远正一个人坐在火堆边的桑未落,气嘟嘟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将小脸凑到他眼前,“你看,我的脸被蚊子咬成这样,叫我怎么见人。”
桑未落瞄过她脸颊上两个红肿的小包,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第一次遭受到冷落,甄爱爱气结地踢了踢脚边的碎石子,碎石子正好被踢到了桑未落身上,他回眼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她立刻不服输地瞪大了两颗眼珠子回瞪起他,哼,从小到大,她甄爱爱怕过谁,在保定城还没有人敢跟她大声说话,昨天以为他要抓她坐牢她才害怕,说白了,她就是欺善怕恶。现在论起辈分来,他还得喊她一声娘呢。一想到这一点,她立马抹开了双唇喜滋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子呀,叫一声娘来听听。”
桑未落置若罔闻,甄爱爱不依不饶地又拍拍他的肩膀,“儿子,你这样一天到晚摆着一张死人脸可不行,日后会讨不到老婆的。”见他仍然不理不睬,她干脆出动两只小手,十根手指使劲挤弄起他的脸,“啧啧,你的脸怎么紧绷成这……”她的话才说到一半,桑未落忍无可忍地出手推开了她,虽然手底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但也足够让她跌得个四脚朝天。她难以置信地跌坐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周围那群骑兵骤然发出了哄笑声,她脸上一红,难堪地“哇”地大声哭了起来,“你、做儿子的居然打娘,不孝子……”
“不准哭。”桑未落僵着一张脸低吼道,谁知甄爱爱反而哭得更凶了,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看了看这个根本还没有长大,被宠坏的小鬼头,桑未落烦躁地几乎想掐死她,但还是忍了下来,连哄带骗轻声道:“你再哭下去,等下这山里头的游魂野鬼,野兽,或者山贼之类的肯定都会被你引来。”
小脸上还挂着眼泪和鼻涕,甄爱爱立即噤了声,她生平最怕的就是鬼,所谓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而她偏偏亏心事做了不少。睁着惊慌的眸子,她扁着嘴呜呜地小声抽泣了半会,轻手轻脚地挨着桑未落坐下,这样不适合的亲密让他不自在地挪开了身子,她害怕地又凑了过去,发觉他又打算往旁边移开,她急忙双手并用拉住了他的手臂,小脸可怜兮兮地皱成一团,“我怕。”桑未落本想再次推开她,又怕她再哭闹,也只好顺着她。
火堆时不时地劈里啪啦闪出几点火花,亮在她渐渐涣散的眼眸里,很快,她睡意惺慒地合上了眼,头无意识地歪倒在了他肩边。
多年以后的某一晚,仿佛历史重演,她再次在这样的地方这样靠着他的肩朦胧入睡。只是,物是人非。
甄爱爱做了梦,她是很少做恶梦的,这次也不例外做了一个开心的梦,可是才刚开了个头,一阵吵杂的声响突然惊醒了她,她的眼还没睁开,身子就已经被迫站了起来,“山贼”这个刺眼的词更是毫无预兆地进入她耳中。她刹时惊骇地睁开了眼,多得眼花缭乱的山贼团团包围住了他们。
惨了,她真的把山贼给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