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想,她抓起旁边的衣服正准备往身上套,却听窗户“喀”的一声响,一阵疾风袭来,那黑衣人翻身就地滚进。
常歌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抽包袱底下的刀,不想黑衣人动作极快,还不等她出手,两指已点了她穴道,瞬间就无法动弹。
虽是如此,仔细思索后,常歌冷静下来,心道:既然顾老爷子有此一计,定会派手下埋伏于四周,暂且静观其变为好。
果不其然,一支羽箭如流星般急速飞来,寒光暗闪,常歌心自窃喜,却见他不过小退了一步,扬手间,轻松便将那支箭夹于手指。
看这般身手必是那日城外夜里所遇见的人,他之武功比及那个挟持她的三流宵小来高出不知多少倍。常歌顿有些发愁,这样子还不晓得能不能擒住他。先别说活捉不活捉了,至少也要保住她吧……
算起来她好像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不过这会子说后悔也无用,好奇心真真是害死人了。
且说那羽箭之后,门便“嚯”的一下被人踹开,领头的就是神箭三兄弟之一,瞧这情形,外面还围聚着不少人。
“淫贼,看你这下往哪里跑!”
黑衣人微微侧身,可见得他依旧蒙着面,瞧不见面容,反是冷哼一声,笑道:
“就凭你们?”
“混账,你敢瞧不起我们兄弟?”他一声喝下,拔剑出来,“今日就让你尝尝厉害!”
“哼。”黑衣人不以为意地面向他,“神箭薛氏,箭术高超,可惜收了你们三个没用的徒弟。只怕从此,他的箭术就将失传了。”
“你——竟敢侮辱我师父?!”那人咬牙切齿,手上青筋暴起,劈剑就挥过去。这三人虽说射箭很有能耐,可这剑法也不差,怎料此间屋内狭小施展不开。几招之下就被那黑衣人卸了剑,一掌被击于胸口。
听他轻蔑道:“哼,无名小卒,也敢在我面前说大话!”
常歌见他手上并无甚兵器,出招全凭掌上功夫,现在又闻他说这般话,似乎还同神箭薛老认识一样,心底不禁思索:难不成,会是个什么武林前辈?
可一想又不对,若真是武林中一代宗师,怎么会做起采花贼的勾当?
无奈她现在手脚不能动,哑穴也被他点了,连话也说不出口,愈加难受。
门口数人见他三两下便将神箭射手解决,自是有些畏惧不前,虽有刀剑在手也多有忌讳。
黑衣人不欲浪费时间逗留太久,转身就去拉床上的常歌,怎料他手还未扣上她手腕,一把折扇忽然挡过来,扇子一偏一挥就把他逼开了几步。
黑衣人皱着眉望过去,对面正有一个青衫公子摇扇而立,瞧他嘴角带笑,一脸风轻云淡,漫不经心。他脸上不悦,不多言一词便提气拔身,扬掌袭过去。
顾沉衣看得明白,忙侧身闪开这一招,扇柄在指上打了个转,随即又展开来,劈上他咽喉,黑衣人哪里有他想得这般好对付,只见他双手一弯与肩齐并,左手冲上破他折扇,右手挥出击他胸膛。
听得一声闷哼,顾沉衣唇边溢出血来,想是疼痛难耐,黑衣人乘此机会又接着拍向他肩膀,将他击出去。
眼前又几支寒箭飞来,他不过抬起手臂就将拿下,分毫不放在眼里。
原本顾老爷的计划是神射手三人,一人同顾沉衣在房中擒拿,两人于窗外树上射箭。但看此情景,这黑衣人的功夫要好上许多,竟是难以相抗。
眼见这般状况,常歌此刻更坐立不安,没想他武功好到这个地步。脑中冒出那几日城里百姓所说的些许,说是被掳走的姑娘无一找回。
采花贼掳人,最后会将卖去哪里她不是不知晓。
事已至此,莫非自己当真要沦为那种境地么?
左右思虑过后,她狠下心来,如若到时想不出法子逃走,就咬舌自尽。
手蓦地被什么人拉住,眼前一道光闪过,她微微一怔,不知何时非墨已挡在她面前,身后背着长剑,两手揽着她,作势便要破窗而出。
黑衣人顿觉不妙,手掌扣在他肩头迫使他无法前进。
几番力道较量,饶得是一直以来力气不小的非墨也觉得吃力,只得先放下常歌,回身接了他两掌。借着轻功步伐配上掌力徒手同他拆招。
却说上次黑衣人也同他打过,当时只道他内力虽好却难以自控,使至剑法紊乱出招太慢,怎料今日一见功夫居然大有长进,打了十几回合之后,黑衣人终是觉得不耐,一个连环掌拍击他胸口。
非墨避之不及,硬生生挨下来,五脏六腑瞬间犹如火烧一般疼痛。他咬了咬牙,拔出剑仍踏上前去,那黑衣人忽然撤了手,往后一退。
“哼,你这小子还是如此不知好歹。”
“你——”刚启唇时,他就呕了一口血来,常歌看得一惊,可苦于不能说话,只得心中着急。
非墨扶着旁边的柜子,勉强稳住身形,横了剑在手,眉峰深拧。
“不可……不可带她走。”
“笑话!就你这功夫,也想阻我?”黑衣人不屑一顾地冷笑,“我已对你们手下留情,若是识相,早早退了去。你若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常歌一听不好,赶紧朝他使眼色,哪知他根本就没看见。幸而待得他还欲挥剑时,顾沉衣在背后将他拦住,黑衣人见状,返身回来一把抱起常歌,踏窗离去。
外面正有射手准备着,一人三箭在手,连连十余发出去,却未中一发,顾老爷在树底下看着直跺脚。
“居然在老夫眼底下抓走人,真是……。”他回头就朝那三个人骂道:“几位不是说百发百中么!这射了多少发?怎就他一个都不中!”
“这……。”那两人尴尬地说不出话来,只面面相觑。
屋内,非墨气息大乱,额头青筋突起,他扬手就挣开顾沉衣的手,怒道:“你这是何意?!”话才吐出口,自己就先撑不住半跪在地。
顾沉衣即便也受了些伤,但到底不会像他这样胡来,本习惯性的要展开扇子来扇风,怎料扇面早已损坏,他无奈笑笑:
“你看你如今这副模样,就是放你跟出去又能如何?白白给他送死吗?”
非墨冷冷抬眼看着他,轻喘着气:“这是我的事,不需你管!……。”
顾沉衣嗟叹了一声,耸了耸肩:“萧兄先莫生气,且听在下一言……。”
地上传来重响,他垂眸看过去,非墨已然倒地昏迷不醒,不由又摊手笑道:“这小子……还真是个喜欢乱来的家伙。”
他转头对着尚在门口踟蹰不知所措的家丁喝道:“站着干看作什么?抬他下去,顺便把郎中请来。”
“是、是,表少爷……。”
底下人自然不敢多言,七手八脚地去扶非墨。
地上原本躺着装死的神箭手正抚着伤口,摇摇晃晃站起来,对着顾沉衣咧嘴一笑:“表少爷果真是机智,在下佩服。”
顾沉衣也懒得抬眼去瞧,只低头把弄自己手里的折扇,扬了扬眉,不以为意:“小把戏罢了,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倒是你派过去的人可要小心些,他武功不弱,要是被察觉可就不好了。”
“这个,表少爷尽管放心。”
“嗯。”
他慢条斯理地应下这声,走了几步在房里瞅了瞅,忽又觉是个姑娘家的闺房,到底有些不合适,刚抬脚准备出门,就看得柜子上整整齐齐叠放着的那件衫子。
顾沉衣轻轻抿了唇,许久才淡笑道:“真是个好玩的姑娘啊……。”
逃出房间没有多久,常歌就被笼了布袋,眼前全是漆黑,什么也瞧不见,感觉像是被他扛上了肩,继而一路疾步行驶。
虽说头朝下这个姿势是有些令她不适,但介于这黑衣人轻功很好,倒也不觉颠簸。不过多时就闻到水声,黑鹰城外有水的地方只有一个,便是位于两山之间的峡谷处,鼻中也嗅到泥土气息,天空似有鹰啼叫。
他们此刻应当是在黑鹰城外的山涧,可山这么大,也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寻过来。
转念一想,常歌还是感到不妥。
这顾家老爷子连把她“调包”这么缺德之事都干得出来,难保他们会就此不顾自己的生死,就为那顾小姐清白以让她将来能嫁去沈家。
好个老谋深算的狐狸!当初对非墨示好,顺带捎上她来,一个为了要剑,一个帮她女儿挡采花贼。一箭双雕,还不浪费他府中人手,真是……
常歌气得咬牙,竟恨不得将他一顿好打。
平静下来之后,潜意识里,她却仍存有一丝希望。
就算顾家的人都不来找她,至少有一个人会来的吧?
行了半个时辰的路,发现他停下脚步来时,常歌方感觉周遭凉气刺骨,冷得打颤。她只着着一件里衣,眼下初冬季节本就有些寒意,此刻更是如冰覆身,苦不堪言。
被人扔在地上的时候,她疼得轻呼出声,这才意识到穴道已解,看来他点得并不重,于是就立马手忙脚乱地拨开布袋露出头来,鼻中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常歌抬头四顾,她现下……居然身处在一间冰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