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什么?只剩两间客房了?而且还全部是单人间?你没看见我们有五个人么?两个房间,你是来搞笑的吧!”歆月拍着红木柜台,蛮不讲理地嚷道:“反正至少帮我们准备三个房间,你知道我是谁么?得罪了我,你们这家客栈一定会关门!”
“小妹妹,真的只有两间房了。”侍者翻动着账本,一脸无奈地说道,“再过几天就是埃吉尔节了,各地的达官显贵都来这了,房间安排得满当当的,一间也挪不出来呀。再说了,这也不是我一个小厮能管得了的,若要换房,也得问那些贵族们呀。他们权高势大,我可一个都惹不起啊……小妹妹,你可要体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房间真的不能再多了,你们能挤就挤吧。”
“哼,达官显贵?我看啊,肯定就是那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下三滥官员。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如果你不敢惹他们,我自己去!”歆月高傲地嘴角一勾,轻蔑地看着侍者。
“哎哟,小妹妹口气挺大的呀!我们真没办法了,你若不答应,就自己去找那些贵人们换房,将他们惹怒了,可不关我的事!”侍者被歆月的胡搅蛮缠弄得不耐烦了。
“自己换就自己换!谁怕谁?”歆月赌气地把脚一跺,转身上了楼梯。
“小孩子,不懂事。不要放在心上啊。”星颍咧嘴一笑,将二十苏放在侍者的手上,当做询问的消费,“两个房间我们要了,明天退房。”
侍者点了点头,将两串闪亮的钥匙递给了星颍。
“走吧。”星颍转过头对颍夙灿烂一笑,精致的面容在橙黄色的灯光里显得格外动人。颍夙木然地点点头,跟着星颍走上前去。
“笃笃笃——”歆月猛敲着一扇外观精致的红色木门,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这个房间时客栈最豪华的客间,价格不菲,整个客栈只有两间。
“喂,里面的人,有没有耳朵?我是郡主,我要你们这间房,多少钱我都愿意!有没有人?听到没有?”房间里面依旧毫无动静。歆月烦躁地踹了一下门,双手插在腰间,目光犀利。“刺啦刺啦——”歆月的脚底上忽然结起了一层寒冰,正向她的脚上蔓延,她猛得跳开来,瞳孔一紧,地上的几株锋利的冰晶立刻爆裂成碎片。房间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小妹妹,不要在敲门了,不要打扰我休息,而且我是一定不会和你换房的。”
“不知好歹!”歆月的脸因羞怒涨得通红,她用力踹了房门一脚。
“嘎吱——”左边的那扇门打开了。
歆月身子一晃,走到那扇门前,恼羞成怒的问:“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说完,她双手一握,锋利的冰晶便从房门上倒挂下来,刺向开门的那人。“哗啦——”那冰刺却忽然不受控制,像一条冰蛇一般扑向歆月的门面,在她鼻尖一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歆月错愕地睁大双眼,背后直冒冷汗,她抬起头,看到了毫无表情老人,惊讶地张开嘴:“莲婆婆?”
老人眯了眯浑浊的双眼,皱了皱眉,手一摆,冰晶像一条训练有素的小蛇一般乖巧地收缩了回去,她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歆月,你还是这么不懂事啊。进来吧。”
歆月尴尬地勾了勾嘴唇,道:“我怎么知道是婆婆呀。对了,星颍他们还在后面,我要不先把他们叫过来吧。”
“不用叫了。”莲婆婆指了指她的身后,星颍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其他的人紧抿着嘴,憋着笑,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面容。
“你们……”歆月此时恨不得冲上前去,将他们撕成碎拼,但又碍着莲婆婆的面子,只得转移话题,“婆婆,我哥还好吧?”
“在里面躺着,现在估计已经醒来了。情况,一般。”莲婆婆答。
歆月自顾自地走到房间里边,路西法躺在床上,虚弱的面容沉浸在黎明淡黄色的柔光里,纯净的银色瞳孔就像是一片安静的湖泊。他的脸色苍白而显得无比孱弱,歆月坐在床沿,满目怜惜地摩挲着路西法的手。
“哥,星颍他给你报仇了。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歆月的声音轻柔得像一束阳光,方才的嚣张跋扈此时早已荡然无存。
“这么说,星颍他也遭到刺杀了么?”路西法的声音轻得就像一片薄薄的雪花,似乎随时都会破碎。
“嗯,我觉得想要杀了我们的人应该就是同一人,他的天赋也是【幻形】。”原本沉思着的星颍突然开口。“是谁这么想让我们死?而且能力有这么强呢?而且,你是到墨泽他失踪了吧?我猜测,将他带走的人可能是绮瞳。而想要杀死我们的人,也有可能是绮瞳。”
“绮瞳?”路西法脱口而出,脸上却没有过多的惊讶。他停顿了一会,说:“前一个月,封印昔拉的结界破损,绮瞳派我去修复,那时我就觉得绮瞳她对我起了杀意了。再说封印昔拉这么重要的事,竟然只派我一个人去做,这不符合帝君严谨的做事性格。也许,她就是希望封印的结界将我反噬,又或是昔拉冲破结界杀了我。不过,她高估了昔拉那时的能力,昔拉毁坏结界已经耗费了太多的魂力,自然是不会做太多的反抗,所以我自可以安全离开。”路西法说完了这番话后,大口的喘着气,眉毛紧蹙。
“昔拉是谁?”一直沉默不语的颍夙忽然开口问道,什么结界?什么绮瞳?什么昔拉?她一个也听不明白。
路西法此时才注意到这个站在星颍身后的褐发女孩,他看了一眼星颍,说道:“她是目前坎蒂斯帝国最强的女护法,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金瞳】。”
“女护法?金瞳?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将她封印起来?”颍夙忍不住追问道。
“因为她杀死了上一代帝君,想要争夺王位。”路西法淡淡道。
“哦,原来是这样。”颍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没有注意到星颍眼神黯然,眼眶通红。
“帝君既然想要杀你们,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处死,便要找人来刺杀呢?”坐在床头的歆月疑惑地问。
“也许,她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两个护法早已死了。”星颍苦笑道,忽然,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沉,说:“他也许是想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掉,然后再用两个与我们外貌相同的人顶替我们的位置……难道她已经不相信我们了么?如果昔拉冲破封印,她定是害怕我们背叛她吧。”星颍说完,咬了咬嘴唇。
“所以说,明天我们依旧待在宫殿里?”路西法说完,自嘲地笑笑,闭上眼睛。
【2】
几束阳光从轻薄的浮云上穿透下来,照明了空气中沉沉浮浮的尘埃,轻快的鸟鸣声唤醒了沉睡的小镇。清晨的微风卷动着高树上还未完全干枯的几片孤叶。客栈的餐厅中熙熙攘攘地坐满了过客,厨房里传来了锅铲与锅底相碰的“滋滋”声,一阵阵的食物香味从后厨里轻悠悠地飘出来,颍夙坐在木椅上,不停地吸着鼻子。
星颍把手成在木桌上托着脑袋,哈欠连天;星穆低着头翻看着一本羊皮古书;幽若用着木梳将自己的头发梳得一尘不染;歆月将脑袋靠在路西法的肩上;而莲婆婆正气定神闲地闭目养神。
“啪嗒——啪嗒——”一个瘦弱但修长的人影撩开了门帘,脚步轻慢,却又透露着一股强大的气场。餐厅里的其他顾客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从门外慢慢走近的那个少女。星颍揉揉眼睛,抬起头看着门前的少女。少女一头紫黑色秀发,头上别着几朵细小的紫色曼陀罗,几缕长发从额前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露出的眼睛是黯淡的赤色,眼帘微微下垂,一副迷茫的神色。她穿着过了脚裸的红色长裙,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伤痕,少女抬起手挥了挥,沉重的大门“砰”地一声紧紧地关上了,其他的旅客纷纷低头开始窃窃私语。
女子慢慢地走到前柜的侍者面前,冷哼一声:“把这些人全都赶走。”
“嘿,小姑娘口气还挺大的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叔一拍桌子“刷”地站了起来,他衣着华贵,大概是什么贵族。男子做了一个极为复杂的手势,地面里窜出的冰晶将少女的裙摆冻得严严实实。
少女轻蔑地瞟了他一眼,脚下的冰晶霎时间内便融化成了一滩干净的水。她眯了眯眼,那个大叔身边立刻竖起了密密麻麻一圈锋利的冰晶,从地面直刺向屋顶,却又拿捏地很有分寸,每一簇冰晶在离男子约莫一厘米处的地方停下来,像一团水草一般包裹着男子。冰晶清澈透明,男子冰冻住的惊恐表情清晰可见。
“我说,你赶不赶他们走?”少女将脸往前凑了一点,问道。
侍者为难地看了其他旅客一眼,声音瑟瑟发抖:“对不起,小姐,我不能这样做。那边还有一个位子,你就将就坐着吧。”侍者指了指星颍他们旁边的一个座位,那个座位正对着窗户,木桌上的烛火在风中飘忽不定。
“我最后说一遍,把他们,全部赶走。”少女眯了眯眼,忽然嘴角勾起了一个邪魅的微笑,侍者看着她的脸,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惊恐地向后倒退一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下一秒他的表情就这彻底凝固住了,因为他脖颈上的一道伤口在汩汩地冒出鲜血。少女满不在乎地一笑,转头看着满脸惊悚的旅客,捋了捋头发,露出了另一只眼睛,蓝色的眼睛。
旅客纷纷逃走,唯独星颍一行人依旧坐在原位。少女径直地走向星颍旁边的那个位置,不以为然地拍拍手,那个侍者脖颈上的伤疤渐渐愈合,侍者又恢复了呼吸,躺在地上昏厥着。颍夙早已夺过星穆的羊皮书,遮在自己的脸上;歆月别过了头,不去看这个血腥的少女;星颍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慌,魂力慢慢凝聚,这也许是整个坎蒂斯帝国最厉害的女人了。少女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星颍的脸上。她的目光由复杂,渐渐变得伤感,就像一只迷路受伤的小鹿。少女张了张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最终低着头匆匆走出了客栈。
“你,认识那个女人吗?”颍夙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后,慢慢地抬起头,紧张地问星颍。
“不认识。”星颍皱了皱眉,“但好像有些面熟。”
客栈外面,少女抱着膝盖,轻轻抽泣着,泪从她白皙的脸颊上无声地划过,这是她来回到人世的第一次哭泣。
如果爱到了尽头,恨到了尽头,想要回头,还有回路么?
“现在我们该去哪?”幽若问。
“我也不知道。”星颍摇了摇头。
“我说,去逛街可以吗?”颍夙小声地问道,毕竟来到了一个崭新的城市,了解是不可缺少的嘛。忽然,颍夙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到星颍的耳边,悄悄地说:“上次在宫殿的时候,歆月的鞭子长得真好看,是不是在在这里买的?”
“当然不是了,那是【魂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在街上买到呢?哦,【魂器】就是一种极有灵性的武器,大多的【魂器】里面都是藏着一只魂兽的灵魂的,所以魂器大都很通人性。但是,”星颍忽然压低了嗓音,“有的【魂器】里面,会封印着一个人的灵魂。”
颍夙瞪大了眼睛,“人的灵魂?那不会是什么亡灵什么孤魂野鬼吧?那半夜【魂器】会不会对着你乱叫?那岂不是得被吓得半死了吗?”
星颍一脸无语,“你鬼故事听多了吧。封印着人的灵魂的【魂器】大部分都是上古魂器,封印的大多是犯错的护法或是使者,这些【魂器】一般都被封印在帝君的宫殿里面,所以能被当做【魂器】的自然是少之又少了。对了,颍夙,你的那把骑士枪能再借我看看吗?”
其他人的好奇心都被聚拢了过来,颍夙有些得意,点了点头,将那把长枪从座位底下拉了出来,“哐”地放在了桌上,金色的长枪在火烛的照射下熠熠发光。
“我就是想告诉你,这把枪就是【魂器】。”
“什么?这破枪都能算得上【魂器】?”歆月质疑地睁大了眼。
其他的人仔细地端详着,许久,路西法才缓缓说道:“歆月,这把枪,来自斯里兰卡,是上等【魂器】。”
“上等?有我的【逝水】厉害么?”歆月一脸不可思议。
路西法看了看歆月期盼的目光,叹了口气:“现在没有,但以后,必定会比你的【逝水】强上很多。”
颍夙得瑟地朝歆月咧嘴一笑,歆月也只能干瞪眼。星颍无比尴尬地看着他们两人,路西法无奈地低下了头。
“所以说,”星颍清了清嗓子,颍夙转过头看着她,“你以后不用每天扛着这么个大家伙了,你可以把它收进自己的身体。”
“好耶!”颍夙欢呼后一脸难过,“可是这么收呀?”
“嗯,你只要凝聚魂力,在心里一直想‘我要收【魂器】,我要收【魂器】’就可以了。”星颍用颍夙能听得懂的语言回答道,他将手搭在了颍夙的肩上,源源不断的魂力像一股清凉的山泉一般冲进了颍夙的体内,桌面上的长枪渐渐变得透明,变成了一缕金黄色的气体,在空气中旋转乱窜,像一只顽皮的小兽,最后钻进了颍夙身体。
少女透过窗子静静地,偷偷地看着,眼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阵涟漪,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是物是人非了。她别过头,不去回忆,“啪嗒——啪嗒——”下起了稀稀落落的下雨,少女低着头,消失在了长长的街道中。
一片朦胧中,瘦弱的背影显得尤其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