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测策马急奔,想要尽快与云青扬会合。
若南宫测来不及赶到咸阴之山,便在官道上碰头,这是他们早已经约定好的路线。一旦二人会合,若是云青扬已然寻到共工的消息最好,若没有,也可共同商量对策,另想他法解救姬猛。
他边飞奔着便向前寻望着,可是一路一来,似乎并没有云青扬的身影,每一次有独行客出现,他都要减慢速度看上一眼,可是自始至终,得到的只有失望。这一次,远处,又有一道人影极快的向着自己冲来,看起来绝非寻常百姓,而是会功法的人,南宫测心中端得一喜,心道,这次终于等到了。
他提缰停马,定睛瞧去,这工夫那人已经比方才又近了许多,显然速度竟超越骏马,来的极快,可是,正是这一瞧,却再度让南宫测失望,来人的身材比云青扬要高大上不少,一头白发与银须随着奔跑向后摆动,显然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而他的背上又背着一位少年,少年的脸藏在了老人宽大的背后。或许,这少年是云兄弟不成,他又抱着一丝希望观瞧着。几乎没有等待,老人已然奔到了面前,速度犹若迅雷,显然功力高深,看见南宫测望向他们的眼神,老人的脚步稍稍顿了一下,那少年也看了过来。
这一眼之间,南宫测立刻轻轻地摇了摇头,老人背负的少年虽然同样生的很俊,可与云青扬长得完全不同,其眉平生于目上,眉尾微垂,鼻口皆小,看起来比云青扬更加和善一些,年龄也略小。
‘又不是!’他心道,推算日子,云青扬便是没有寻到共工也早该顺着这条路与自己会合,可是为什么偏偏就是不见踪影呢,他坚信自己这一路并没有错过,那么说,莫非会出了什么意外么?
只一瞬间,那老人已经重新加快了脚步,离他远去,南宫测亦双腿一夹,喝了声‘驾’向策马重新奔去。
却不知方才擦肩而过的,正是他千思万想想要寻到的共工本人。而那云青扬已然被摄入玲珑塔中,又哪里还会在这大道上迎着他前行呢?
共工并不转头,对着姜恒说道:“方才的,莫不又是那什么伏羲后人?说起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头,莫不是近年来新崛起的门派,行事端得狠毒!”
“我想恐怕不是!”姜恒道:“这些人我亦是第一次见到,却不知为何以我为目标,实在奇怪,只可惜了云大哥!”他重重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方才那人,看起来只是认错了人而已,却与那伏羲后人无关,这帮半人半蛇的东西,不知是人是妖!行事狠辣,完全侮辱了大神伏羲的名声,竟敢自称伏羲后人!此次毕方之事一经解决,我便请求父王详细查探,以免其成为洪荒大地的祸害!”
共工不再言语,自己沉睡的六十余年间,究竟有了多少自己并不知道的新变化呢。洪荒大地的和平,真的会如自己毕生所愿般来到么……
时间如梭,转瞬间便度过了许多日子,待得回头望去,究竟有多少事情是有意义的呢,就算有,那些事情也大多会被时间的洪流淹没,成为历史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这一日里,天下间难得一起显现出和平的景象,或许是新年已至,人们浮躁的心不再耸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祥和喜悦,各族停止了阵前交锋,江湖上的血腥气息似乎也少了许多,只不过,这其中是否仍有暗潮涌动,又会为新的一年带来什么样的景象,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一元复始新年到~二龙戏珠春意闹~三阳开泰恭喜你呀……”孩童唱着歌谣,在一起戏耍,这已经是宏耕十二年了,金族边境的一个小镇里呈现出如此的景象。金族皇宫中同样一片喜庆,只是排场绝非如此小镇可以比拟。
锣鼓声响,戏班、杂耍等班子都被招入宫中,以供皇族娱乐,更有数之不清的珍馐美味不断地送往盛大的宴席之上,好不热闹。
众官将纷纷举杯痛饮,将士们不再浑身杀气,文官们也不再需要苦思冥想,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将紧绷的心境松懈了下来,以求享受这一刻的快乐。
却惟独有一个人,在表面的开怀笑容里暗中思索,这人正是当今白帝——赢无弱。
他一腿盘于另一腿之上,手持酒盅,斜身依靠在皇椅的一边扶手之上,漫不经心的一口一口饮着杯中的美酒,毫无帝王的端庄之相,但是其座下所有文武百官亦没有人为此担忧。
赢无弱,正是他们所知历任白帝中最有能耐的一人。
时间过了子时,已经是新的一年了。赢无弱如今正好三十有七,实在算是一位年轻的君主,这些年在他的领导下,金族如日中天,甚至在战乱中,他亦可以独善其身,并暗地中扩张领土。虽然天下大势都认为将来的天下该是勇猛无方的炎帝,或者爱民如子的黄帝中的一位,方可坐上神帝之位。但金族上上下下却都在心中暗道,唯有赢无弱才是真正可以掌控大势的人。
其不但精通谋略,更有一套不知何处学来的玄术,对于天下大事的预测几乎百发百中,至于武功法术,虽然没有人真的了解过,可是只要修习过的人,看见这位白帝眼中时而流露出的精光,便知其修为绝对不低,再加上在帝殿中一直供着的四把宝剑,更可知其乃用剑高手。这赢无弱又皮肤白嫩,面如冠玉,一道宽眉跃然脸上,眉尾上扬,四肢修长,端得一副帝王之相。正是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不叫金族上下折服呢?
此刻。赢无弱正眯着眼,微笑着,应付这场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的盛事,一副心思却完全放置在另外的一件事情之上。
这一年正是猴年,地支中取申。申字属金,又表万物身体大成之意,正该是其金族大刀阔斧有所行动之时。
赢无弱的师傅曾与其说过,天下大势必须顺应天意方可大成,即便一个人有再大的能耐,若是逆天,又怎么会取得天下呢?天下万物生生不息,轮转无常,皆是天道,此乃定数使然,若是逆天而为,必将受天所限,难成大果。
赢无弱随师修习多年,早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因此便算天下大乱,他亦独善其身,只因时候未到。
而现在,金族在战乱中韬光养晦,终于待到天时属金,而其他各大族这一年皆无天意照应,正是其大展宏图的好时机。
夜深了,酒宴终于落幕,众官散去,唯有赢无弱还坐在他的椅子上沉思着,忽地他的嘴角慢慢扬起了一丝笑容,一个宏大的构思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他轻轻的走到供剑的地方,抄起一块软布,轻轻地擦拭着剑身。
四柄宝剑似是有所感应般散发出璀璨的光芒,三柄明亮,一柄则散发出一股乌黑的气盲。
“天赐,天妒,天绝,还有灭天,终于快要轮到你们出世的时候了。”赢无弱眼神爱惜无方,轻轻地说道。
这一夜同样没睡的还有另一位帝王。神帝烈山冈。
他正坐在真龙天椅之上,与座下十二名蒙面的人一同处在这间阴暗的屋子中。只因这些皆是不能在白日里光明正大的拜见他的人。莫非他果真如姜阕和所说,并非如此简单么?
此刻,烈山冈似是正在下达着什么命令,宽厚的嘴唇不住翻动,不多时,其中便有四个人点头,随即如同四道月夜下的影子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屋子,速度极快,显见功夫高强。
他再继续说道,之后又是有七名蒙面人离开,现在,这地方只剩下了一个人,烈山冈轻轻说道:“这里再无别人,你可以摘下你蒙面的东西了。”
那人抬手撕下了面罩与头罩,光洁无法的头上尽是伤痕,左颊上更是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赫然正是黄帝座下四大将军之一的石破天!
难不成,他竟然是烈山冈的人么?
烈山冈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第二日清晨,正是大年初一,阳光丰沛,预示着这一年的活力。黄帝在温暖的有些刺眼的的阳光下睁开了他的眼,能够彻底的放松一夜,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没有过多的奢求,虽然还是新年的头一天,但新一轮的挑战已然开始,这将又是一个不平凡的年头。
“传骠骑将军与威猛将军金殿。”他整理好黄褐色的帝王锦袍,说道。
不多时,两个威猛的汉子走进大殿之中,左边一人身材健硕,肌肉紧绷。面容刚毅,头顶无发,满是伤疤,颌边倒是胡须浓密。其目光凝练,鼻宽且大,整个人与人一种凶猛刚强的感觉,正是威猛将军石破天!
而另一个人走在右手边,虽然同样威猛,但与石顶天比起来,身形还是要小上一圈,可若是看其目光中蕴含的光芒,实力当与石顶天不分轩轾。此人,却是那不久前还被困于鬼桑的姬猛。
回说两个月前。共工与姜恒终于来到了咸阴之山,进了山中,共工似是知道路径,一丝弯路也没有走便来到了巨竹林之处。
与此处秘密看守的土族士兵交谈后,由于早有南宫测下达的指示,顺利放二人来到鬼桑之处。
姜恒第一次见到如此奇特的植物,望着没入云端的树干,以及嵌入其中的人,他不免张大了嘴,久久不能出声。可共工却像是早已经见过一般,丝毫没感觉到意外,或许他真的早就来过这个地方,只因到了树前,他竟然先弓下腰向着嵌在正中那棵鬼桑之中,头带帝王法冠的那人拜了拜,才去检查姬猛的情况。
这不免使人意外,就算共工已在石中沉睡六十余年,现如今已过百岁,也并非与那树中人该是同一年代的人,又怎么会有渊源。
还有,这一切,花弄仙又是怎么知道的?若非他,共工绝不可能自行出现在这个地方!
江湖中,总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在恰当的时机才会显现真貌,而有的,更将永远埋藏下去。
共工暴起全身的真气,双手按在树干之上,一股汹涌的水汽涌出,直冲树干,一层冰霜逐渐的顺着树木向上覆盖而去,不多时,亦已穿入云端,再看不见。
而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共工忽地收起了手,背负双手向后退去,并指示几名土族士兵过来,准备随时接住将离开树干包裹的姬猛,但是切要记得,千万不可与这鬼桑有任何接触,哪怕一片衣角亦是。
众人领命,果然没有多长时间,树木豁然裂开一个口子,姬猛正好从里面跌落出来,土族士兵慌忙接着他,姬猛兀自昏迷不醒,却看那树木上的冰霜开始慢慢消融,过了一会儿,那到口子渐渐合拢,直至这鬼桑便如完全没有过任何的裂缝一般。
此物之奇,实在让人叹为观止,而共工竟然有方法将姬猛救出,更是厉害。姜恒心中好奇,不明其中道理,问向共工,共工向他解释。
原来这鬼桑正如花弄仙所说,每年只有那固定时间才会开放,可是植物终究是植物,对于时间的判断无非来自空气与土壤中的变化。
而共工的招式中,正有一招封流水,乃是以真气凝结冰霜,犹如流水般将敌人迅速包裹凝结以求制敌。此时,正好稍加改良,以真气包裹树木,使其无法与外界接触,更凭借真气的调动,搅乱鬼桑对于时间的感知,因此,才会造成其混乱,有机会吐出姬猛。
解释完一切,姜恒大叫而抚手称奇,这当姬猛也悠悠醒转。
三人坐在了一起,一番细谈之后,姬猛狠狠的挥臂砸向身旁竹木,一击竟将一颗巨竹一节砸的粉碎,足见其心中怒气。云青扬竟然因为就自己而搭上了性命,这使他的心里愤恨难平,毕竟江湖上不比战场,兵士马革裹尸死在沙场那是一生的追求,可是云青扬却是因为为了自己伸出援手而弄得性命不存,着实让他的心里难受。可是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亦是无法挽回云青扬的性命,十大阴器的厉害之处见多识广的他又怎么会不知。与不愿参与江湖中打打杀杀的共工不同,姬猛当即发誓,定要查明那些人的身份,为云青扬报仇。
商讨之后,三人兵分三路,姬猛先设法回到土族,姜恒则需要回去炎族找毕方,而后带到土族,以求完成其父交予的任务,虽然未能捕杀,然灭其凶性,亦算是为炎族除害,到时他亦好解释。而至于共工则是直奔东白门,报告云青扬的死讯。
单说共工一路之上除了吃饭睡觉,并不停歇,由于其真气浑厚且悠长,短短时日便赶到了云青扬的门派所在,地址并不难打听,东白一门在金族内还是极有声望的一个门派,毕竟天下由散仙开宗立派的地方并不多见。
可是,等到他到了的时候,却是大吃一惊。山门上挂着书写东白宗三个大字的牌子摇摇欲坠,沿着路走去,地上散落许多柄残断的宝剑,待得进到门派内部,更发现四处皆是拼斗的痕迹,环顾各个房间窗门洞开,内里杂乱无比,甚至于地上还有为量不少的血迹,很明显,这里早前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斗。
而现如今,这里不但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一具尸体也没有看不见,那么他们又会去了哪里呢?
又有什么人,会对一个散仙及其门下的人莫名出手呢?
共工心知事情有异样,忙仔细探查,可是在这里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发现,地上的碎兵器都是统一样式,想来该是东白宗弟子所有,那么来袭者要不就是大胜而归,不费吹灰之力,要不就是用的不需要兵器的功法,如此一来,自然没有痕迹可循。
共工深深皱起眉头,他有些不知所措了,自己已经闭关沉睡太久了,这已经不是他所在的那个年代,眼前的江湖并不是他所熟知的江湖。眼前的事情既然不可凭借一己之力解决,就算想要找人打探,他亦不知道该找谁。自己已经过了百岁,同一年代的人又有多少还会存在于人世呢,就算活着,只怕也早已退隐,不再参与江湖中的事情了。忽然,他的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人的影子,共工心道如果自己还活着,那么想必他也还健壮无妨,可是,时隔这么多年,自己却要用什么样的面貌去见他呢?
他锁紧了眉头,可却不足一秒,便舒展开来。这么多年了,自己的心中既已淡然,那么他又何尝不是呢?
身随意动,一闪身,他的身影已经消失,来到山门正要离开。却见一人御剑贴着地面疾飞而来,看见共工,不问缘由既然暴叱一声,一柄短剑凌空射向他的胸口。
黄帝对着两位将军密语,屋中的其他人早已经被支开,只因他所下达的命令,绝对不会再需要第四个人知道
他这一说,便是两个时辰过去,也不知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很显然,他的意思两位将军已经全然理解,各自点了点头。
面上终于露出了微笑,黄帝长舒了一口气道:“便是如此,我族未来,具系于你二人之身,务必小心行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是!”二人齐应。
“好。”黄帝微笑,对着石顶天说道:“将军先下去吧,我再与姬猛聊聊,先前被困的事情他还没有与我细说,这些琐碎家常之事,石将军自然是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听了。”
这一番话虽然意在支走石顶天,可是说的委婉至极,加上姬猛与黄帝同姓,算起来虽然有些远,可终究是血缘之亲,即是家事,无论如何石顶天也是不方便参与的。单从如此说话的技巧来看,便可瞧出黄帝之心思缜密,绝对不在甘于隐忍的白帝之下。
果然,石顶天闻言立刻心领神会,抱拳秉道:“既然这样,我先按方才所说部署去。”言罢转身走去,面上不为人知的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一切果然如神帝所说,黄帝的野心才是五帝中最大的一个,不过,他的计划既然已经全盘托出,不愁无法将计就计,将其一举攻破。
石顶天来到黄帝殿外,手轻轻的在脸上一抹,虽然面容未变,可是左颊上方才还有的一道疤痕竟然消失不见了,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与石顶天生的一模一样呢?
其实若是有人知道石顶天昨夜的行踪,这一切并不难判断,前一日深夜还在神帝宫中的人,又怎么会一大早便如此气定神闲的来到黄帝殿中呢。
便是共工与东白散仙也不可能有如此神妙的身法来回穿梭而不被人发觉。
只是,就算神帝安排的再巧妙,也难当黄雀在后,黄帝悄悄的对着姬猛说着一项只有他们二人才可以知道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