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工双手在胸前抱圆,一股浑厚的真气凝于其中,流转不息,一招转流水硬生生的将来剑止住,悬在了其中。
“好功夫!”那人叫,脚下一甩,原本踩着的另一柄剑又直射而来,刚好撞到先前那柄剑的剑尾上,二剑一同发力,顿时破了共工手中的气劲,共工心里一惊,忙向后翻身,双剑贴着他的鼻尖划过,而后一个回旋飞回了那人的手中。
共工翻身站稳,口中叫道:“是否有什么误会,先勿要动手!”
那人冷哼:“能躲过我连珠飞剑,又出现在这里,可尽屠我门人的神秘高手非你还有谁!看招!”
怒喝声中,那人提剑扑身而上,剑上涌起一股氤氲之气,气化于形,果然是高手。
其实这人正是云青扬的师公东白散仙,东白宗立于群山之中,由于闭关的位置乃是他紧挨着东白宗的另一座山头之上,且不可被打搅,故而此间并未有人知会其宗派中的大小事务。而这一日正是他出关之时,方离开闭关之洞,便见一人神色慌忙向他寻来。
见是山下村落里的住户,他忙询问为何如此,那人却大叫起来,言道东白宗被一神秘高手来袭,上下近百人竟无一人是其对手,满门非死即伤,更连人带尸尽数被带走,东白散仙闻言,心中大惊,也没顾得问是何时之事,慌忙御起飞剑赶奔此处,方到这里,就见山门的牌子垂挂,望向山道更有不少残兵碎片,心道那山民恐怕所言非虚,偏巧这时又见一人以及其厉害的身法下山而来,功法绝对属于一等一的人物,似乎便是那神秘高手,正与所知吻合,心中顿时怒气勃发,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先一剑飞出,直取敌人。
共工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只觉得这次下山以来,江湖变得更加险恶,虽然听言语对方似乎是误会了自己的身份,且对方又属东白宗的人,本来该要解释清楚后再将云青扬之事禀报,可就眼前看来,对方激动之极,唯有先将对方压制住方可使其静下心来听自己言语。
心念一决,共工自然不会再轻易受到对方攻击,剑指摆出,一套剑流水重新使起来,远比当日初用纯熟许多。
东白散仙一连攻了一百三十七招,皆被对方轻松挡下,而对方更是单凭一对肉掌便可挡下自己的雌雄双剑,以指代剑,剑法更是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心中不由得凛然,对方实力之高,果然并非自己门人可以抵挡,这一战恐怕便连自己亦是无法轻易取得胜利。
如今之势,若不发挥全部实力,只怕再无可能,这次闭关新研创的剑术威力无方,刚好是用出来的时机。只见东白散仙收招撤身,抛开雌雄双剑,一抖宽大袖袍,两边各自飞出来一柄宝剑,由小及大,握在手中。
双剑造型古朴,正是与被云青扬搞丢的绝仙剑并称的另两把古剑——断仙、斩仙!
此二剑一出,正代表了东白杀心已出,只闻他大喝一声:“瞧我天泽无方的厉害!”
双剑齐出,上带氤氲之气远比方才雌雄剑上浑厚许多,每一剑刺出都如同湖泽之气蒸腾又在青天之中幻化,变成那一片片的云雾,东白散仙身上亦是发散出来股股烟气,整个人如同一条出没在云端的蛟龙,而双剑正是这条龙的利爪。
这股烟气乃是八卦中天与泽二相化形而成,由五行转八卦,乃是当今天下最为正统的修炼方式,东白虽然身为散仙级别,早已经可以达到这个境界,可是习武之途终有高下,便是同一招式用在不同人的手中,威力也不尽一样。若是散仙之中亦是分高低,分上中下等的话,其实算来,东白最多是下等,就算加上其手中共三柄仙剑,亦最多是个勉强挤入中等的行列,可是这段时日其闭关修炼,忽然有所感悟,功力突飞猛进,更创出一套无上绝学——天泽无方,这次出关,虽然少了一柄绝仙剑,但凭借其自身实力加上两柄宝剑亦已经到达了散仙中的上等。
这两柄宝剑在东白散仙高深的真气催动下舞动,配合云气,直叫人眼花缭乱。共工心道这次遇见了强手,自然不敢轻敌,早在六十多年前,他便已经达到了散仙的境界,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沉淀,他的功力又会达到怎样的境界,单凭其先前可以与十大阴器之一的玲珑塔抗衡便可揣摩一二。
当下只见两套绝世剑法在这山门之处比拼起来,二者一为水流,一为云动,在某些地方有着不少相同的地方,皆是难以揣测不定无形的招式,可流水行云终究又有所不同,于二人的鼎盛真气催动下,各显其长。一时之间,此处便如同在烟雾缭绕之间拼斗的两位天神。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虽然共工这些年疏于招法的练习,可其天资远比东白高,还有其年纪终究百岁开外,而东白则方近九十,十余年的内力差距,时间一长终于还是显现了出来,若非仗着手中兵器,东白恐怕这一阵早便已经败了下来。共工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看准机会,双手忽然合拢,正将凶猛刺来的断仙剑夹在掌中,虽然剑气纵横,刺得手心一阵剧痛,可他还是猛地发力向后扯去。东白心知对方要卸自己兵器,早有提防,共工方取剑,他便身随剑动,足尖点地,人亦随着剑走,更加强了一剑的穿刺之力。
哪知共工此招竟是诱敌,双手却忽然扯了力气,身子一旋,来到东白侧边,更在其身上一推,再次加大了本来就加强过的这股力道。
只见一人一剑直冲山道旁林子而去,散仙配合奇兵威力何止万钧,更有共工助力,这一刺,竟使许多树木连根拔起,毁损于剑下,等到力尽,断仙剑才插进一颗百年古树之中,而东白散仙的身后已经在这里留下一柄仿佛巨剑穿刺的剑痕,恐怖绝伦。
东白输了一招,方要拔剑再上,却只在后心处忽然感到一直强有力的手掌压在了上面,共工犹如鬼魅的身法竟然与飞剑穿刺的速度一般,实在可怕。
东白一招被制,由于其性子刚烈,嫉恶如仇,心道门人已经死伤殆尽,竟然忽然起意决定一死也不使对方得逞,抬起斩仙剑竟向着自己脖颈抹去,斩仙一剑今日看来真的要斩仙了。
却不想对方忽然鼓起真气自背后传来,汹涌澎湃犹若洪潮,游走于手臂上顿时将斩仙剑震飞开去。东白这才知道刚才对方乃是留了实力,若全力以赴,自己早已经败下阵来。
可他并非会因此而贪生怕死,东白转头怒视:“你毁了我宗,却连我自求死路也不许么!”
共工这才得以开口:“我本来便并非毁了东白宗的人,我到这里也不必你早上多久,此事真的是有所误会,不若且先听我解释!?”
这一番对话间,东白心中怒火忽然降下来了许多,想起自己放在竟要自刎,心中凛然,却原来刚才虽出于本意,却非本心,他心道莫非此次新练出来的招式竟然有使心入魔的大弊,眉头深锁。回思方才之事,共工似乎并非那残恶之徒。既然听共工说要解释,自己又琢磨了一下。方才只是闻之有人来这里行狠辣之事,自己便怒气涌出,寻了上来,一见对方乃是高手,便以为是那灭门之人。
可是细想,那村民曾说对方将人尸尽皆带走,自然不该是此时的事情,自己一怒之下也没做过多的考虑便先出手,或许眼前的这人真的不是坏人。
想到如此,东白终于恢复了他的本性,开口道:“既然你说乃是误会,便把掌收回,我不会还手,且听你说来看看。”
共工试探着放下了手掌,对方果然没有反抗,他才说道:“我方到这里不久,亦是刚看见如此惨烈的情景,然而究竟这里发生了何事,我确是不知道。”
“那你为何要来我门派!你又是什么人?”
“不知七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位人称不杀鬼枪的人你可知道。”
那时,东白年方十几,虽然尚未在江湖上行走,可是这不杀鬼枪的名号他还是知道的,此人身法如同鬼魅来无影去无踪,用着一柄独特的圆头枪,从不轻易的杀死敌人,因此得了如此的一个名号,而人们也只知道他的这一个名号,毕竟此人身份比起他的身法还要诡异,从来没有人看见他的面貌。
现如今对方如此问来,难道他便是六十多年前便忽然自江湖销声匿迹的……
“莫非……你正是!?”
“不错,正是我!”共工道,已经隔了这么久,他隐藏身份本无必要,从刚才交手来看,对方实力极高,不出意外便该是东白宗掌门——东白散仙,而能达到这个修为的,除了像他自己这般天生异禀,又得遇奇师的,很少有人年纪轻轻便可做到,因此估摸对方凭借年纪或许知道自己曾经的事情,他才有此一问,而东白亦果真记得,共工接着说:“我曾经因为某事心灰意冷,避世江湖六十余年,这次因为机缘巧合之下,才重新入世,而使我出世的两位少年中,正有一位乃是座下的云青扬,只不过前不久出了意外,我此时便是为了通报这件事情而来。”
“什么?青扬?”东白大感意外,自己这位徒孙亦是因为机缘才被收入自己门下,由于其身世苦楚,又有遗妹未寻,故而在这一辈的年轻人中,对于云青扬东白算是最为关心,然这个徒孙此刻又会出了什么事情呢,却怎么又会和江湖曾经的一段传奇不杀鬼枪扯在了一起。
“有何事发生,还望细讲!”
东白终于正式发问,共工借此机会一五一十将自云青扬自遇见姬猛之后的事情和盘托出,那些他都已经从姬猛与姜恒口中得知。
闻言东白的面上表情复杂,亦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其方才仰天而望叹口:“妖物出,苍生绝。天下苍生又将有祸而至,青扬助人而亡,不负我东白宗名声,只是此刻又哪里还有东白一宗呢。待寻得门内余人踪迹,为师定会为你寻得亲妹,了你心愿。”
共工见东白终于不再误会他,心事终于了却,这次出世本属意外,既然扯上的俗事已尽,当即抱拳而道:“既然散仙已知此消息,老夫再无他事,自此重新归隐,不再问世事,就此告别。”
他方要离开,却被东白一把拉住手臂
“天下将乱,不杀鬼枪既然重现江湖,却肯一走了之么!”
初七,土族忽然弃与水族大战之边境,屯起重兵直攻神帝直属领域,神帝随调兵前往水木二族,以求增援,却不知此乃黄帝诱敌之计,其一只奇兵早已由火族境内直奔木族后方,一旦木族大兵派至神帝之处,便可直捣黄龙,木族领地才是其觊觎之处。
火族亦因为与黄帝达成协议,减弱火木二族交界处兵力,以求使木族松懈,全力将兵力增至神帝处。
这只奇兵,为首一人正是那没有疤痕的假石顶天,黄帝当日授予的正是此攻其不备之计谋,更赐予一锦囊,知会若是木族有所察觉深陷险境之时便可使用。
只是黄帝又哪里知道,此人根本就是神帝的细作,更早已飞鸽传书通知神帝与木族,自此看起来木族要中计,却不想此乃计中之计,一旦这只奇兵抵达木族境地,便会与当地秘密屯起的另一只奇兵会合,返身直取火族,届时火族守界兵士撤去不少,自然大乱,难免被夺几座城池,土族援手失陷,亦将大乱。其位置正处与四族与神帝领域之中的地方,唯有一同起义结盟的火族是其倚靠,若火族被攻陷,土族只有任人宰割的余地。
然此刻,土族疾风将军雷惊仍在阵前对着神帝军挑衅,根本不知道此种种种计谋。
其领命务必于此拖延住神帝军,并展现声势,一旦水木二族援军至则立刻后退,最多可以容对方夺取七座城池,若对方不敢贸然出兵,则需继续挑衅,直至对方追击为止,一旦交手,则只许败不许胜。
雷惊此人本乃土族域内一名粗人,并没有什么高深的功夫法术,可是这人却有着一股好勇斗狠的性子,凭借凶悍的气势,自一个小小的参军升到将军的位置竟然只用了短短时间。
一来乃是其性格使然,交锋杀敌皆身先士卒,兵士们见此,自然士气旺盛,战场上不若江湖比拼,往往气势比起实力更加重要,几万人一旦鼓舞杀敌,恐怕便是三十六真仙齐至亦难取胜利,落得个马践人踏,化作肉泥的悲惨下场,这也是为什么黄帝会重用雷惊的理由。
只是这一次,派他前往,却下了这样的命令,不免使雷惊心里郁闷至极,隐忍诱敌,这并非他一贯行事的风格。可是其人虽然粗,却并非不懂道理的混人,先莫说一路提拔他到这个位置,心知肚明朝中地位不稳,早有不少人看他不顺眼,此刻若再不尊帝命更难以服人,二来黄帝早亲自单独召见他,千叮万嘱告其切不可鲁莽行事,并赐予锦囊一个,言若七座城池皆被夺后,方可打开锦囊观此计谋,到时自然有他一路进取,痛快杀敌的时间。
不管如何,现在仍旧是要憋屈的时候,雷惊不免心内郁郁难平,拿着酒壶,一边大口灌酒,一边亲自站在阵前叫骂,心中怨气尽皆随着粗鄙不堪的言语发泄出来。
这边神帝军中早有几人按捺不住,拍案而起,便要上阵杀了雷惊,却全被一人压住,这人乃是神帝座下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军师,更是身无半分武艺,真不知为何神帝会将他派到这样的前线来。
“任由他骂好了,口水是他在浪费,我们又不会掉块肉,只当充耳不闻不就好了,何苦怒气勃发,没由来的气坏了自己呢。”军师把玩着手中摩挲的早已逛街的葫芦,悠然说道。
“废话!他连你祖宗十八代都骂了出来!怎可没气!老子今日非要把他碎尸万段不可!”一名军官虎目圆睁,胡须倒立,气鼓鼓的说道。
“息怒,息怒。”军师依旧一脸平静:“须不知犬儿狂吠皆因心中恐惧,若是那雷惊有实力早便攻了上来,何苦在此处叫阵,却不动分毫兵卒。分明只是心虚罢了。各位还是闻听我一言,在此饮酒作乐等待援军就好,何苦为了区区言语大动干戈呢!”
“铁度人!”另一位将军拍案而起:“我们皆都是血战沙场的汉子!凭什么定要听你这个柔弱无力,像个娘儿们似的家伙的话!老子我也早就忍不了了!兄弟们!抄家伙,跟那家伙沙场上斗上一斗,凉他一届平民出身的粗人能有多大能耐!不信不将其剁成肉泥!”
“好!”众人皆应道。
却看军师铁度人不慌不忙更不着恼,自怀中拿出一块金色的令牌放在桌面上:“我当然没有各位英勇,亦只是奉命行事,神帝将此神帝令与我,便是要我们按照指示做事,我想各位将军还是压压火气好了。”
神帝令一出,众人皆哑口无言,本来他们会听从这铁度人的命令皆是因为此物,神帝残暴,座下稍有不听其命令者,尽皆落得惨烈的下场,此刻拿出此物,便代表了神帝亲临,纵然有天大的怒气,也只好强行压下来,众人重新落座,默默举起酒杯大口饮酒发泄心中愤恨。
这一坐,又是近半个月过去了,若在沙场上,此等时间至若晃眼而逝,然等待期间,却觉时日非短,幸好这一日,已无需再等,水木两族援军已经整备齐全,于此待命。
铁度人第一次面露笑意的说出了众人一直想要听到的那个字:“战!”
众人操戈提枪,狂气毕露,这些时日的烦闷,早让他们憋得难受,如今终于可以战个痛快。
只是还有一个人,依旧困在烦恼之中——就算可以走上沙场与敌人交锋。
雷惊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吼道:“派人出战,但此战必须败!而后遁走斜阳镇!”
“领命!”座下将士抱拳齐声道。
一场结果早已经知道的战斗,一方积怨已久,士气高扬,另一方却早已经领下败走的军命,没有交手多久,土族大军便如碎石破瓦,一溃而散,战士们纷纷策马向后急退,这一走,便直退到斜阳镇。神帝军士方要继续追杀,却被铁度人凭借神帝令强行止军,于斜阳镇二十里外扎营下寨。众将士心有怨言,破口而问。铁度人依旧将神帝搬出来,压制众人,直言此乃神帝亲下命令,不尊者,斩立决。众将唯有偃旗息鼓,等待下一个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