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旭偷偷给吴莫急上小课:“既然你在干操作工,那就必须和线长搞好关系。因为工时的考核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线长,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工时相差不太大,干部是审核不出来的。每月都有开香烟的机会,最好给线长孝敬一点。还有别的特岗犯,也要和他们搞好关系。对了,车间小岗上岗没多久,容易拿下,你懂的。”
吴莫急说:“可我不抽烟啊。”
“呆啊!我们职务犯抽烟的不多,但大家都利用这个机会开香烟。既能送人又能换东西。要知道香烟在这里可是硬通货,是很多犯人的命根子,香烟在手,啥事儿不愁啊。尤其到了月末,烟更是紧俏,可以用来换吃的,换物品,甚至能换工时!”
莫急是目瞪口呆。想不到监狱里也有一种“货币”,它叫香烟。
莫急再次向刘东旭表示深深的感谢,他让自己少走了很多弯路。
“没事儿你可以多向干部汇报思想,毕竟要靠拢政府嘛,但要把握个度,太频繁的话,不仅干部嫌烦,同改也会看不起。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要靠你自己了。”
吴莫急坚定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吴莫急努力干活,缝纫机水平越来越高,凭着一股韧劲让线长和干部刮目相看。
渐渐的,吴莫急由被动接受变为主动适应,越来越熟悉监狱的生活。
早6:00起床,6:20早餐(一般是馒头、干饭,偶有稀饭,稀的跟汤一样);7:00出工;11:30收回监房午餐(一般是一道半素不荤的菜),12:00午休;13:00再次出工;17:30收工,回监房晚餐(一般是道素菜或素汤);19:00集合看新闻,19:30解散;20:30锁门;21:00小组内关闭电视,亮起长明灯(即夜间开着的小夜灯),干部下班休息。
每周三是学习日,早上推迟一小时起床,上午集中收看监狱制作的电视大课,教育大家要认罪服法、遵规守纪、积极改造(其实没多少人认真听,眼睛盯着电视,魂早就不知道飞哪儿了)。下午一般是监区领导讲评,为大家介绍最新减刑政策或宣传监狱最新活动和规定。晚上和平时一样。
每周日是休息天,不用出工,可以娱乐。早上同样推迟一小时起床,上午在监房看电视、打牌、下棋等娱乐,下午继续娱乐,晚上还是这样。碰上天气好,干部心情也好的时候,会安排大家去操场晒太阳、吹吹风,这就是莫大的恩赐了。要知道犯人早出晚归,终日在室内劳作,缺乏阳光,再加上营养跟不上,导致不少人都缺钙。
星期天不用早起,不要出工,只有娱乐,晚上监狱还会特别提供一份比平日伙食更好的周日晚餐,所以每周的这一天是所有犯人最开心的时刻。大家彻底放松、嗨到极点,还会借机偷偷搞点小赌博(比如用打牌、下棋来定输赢,赌点香烟、食品)。莫急也觉得因为有了星期天,这一周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吴莫急不禁想起一个有关劳动的古老故事:话说一个好吃懒做的傻子外出寻找幸福,但一直没找到。偶遇一个农夫告诉傻子可以透露幸福的所在,但要傻子帮他把庄稼给收了。傻子忙了一整天,终于完成任务,这时,农夫拿来毛巾和水递给傻子。傻子擦了汗、喝了水,感觉倍儿爽。农夫再问他感觉幸福吗?傻子说的确很幸福。所以故事告诉大家劳动最快乐嘛!
莫急觉得自己的情况和故事中的傻子一样一样的。
所以快乐幸福在身边时不觉得,等失去了才倍感珍惜、后悔莫及。从前怎么没觉得星期天如此的珍贵可爱呢。
每周干部还会对其分管的小组进行一次‘’查监‘’,即对小组内的所有物品进行检查,清剿违禁品。这个行动时间不定,要看该组的分管民警哪天有空或心血来潮。每次查监过后,小组就像被洗劫过的,翻的乱七八糟,而且不时有违禁品(如绳子、铁制品、打火机、黄色书刊、剩饭菜等)被查出,让某些人多日的努力和积攒化为乌有。众犯是恨得咬牙切齿。
吴莫急从未藏过违禁品,只是每周都要在查监后重新收拾一番,甚感麻烦。
莫急觉得改造说简单也简单,只要闷头劳动,不违规、不惹事,自给自足、平淡如水,轮到减刑就减,轮不到就算,没人会挑你刺;但说复杂也复杂,要想进步,要想过的好,要想做犯人中的人上人,就必须付出相应代价。
比如拉关系、找路子,多和干部套近乎,同时,该自己干的活不能差。换句话说就是自身条件要好,关系也得到位。
如果外头有关系是最省心的,那么托人给自己的干部吹吹风,自然会被格外照顾。但这种情况少之又少,关进来的多是穷苦大众,哪来路子呢,就连莫急自己外头也没人啊。
若外头没人,只有里头找人了。和骨干犯搞好关系,说不定哪天有空缺岗位,就会被推荐上去。比如某个线长即将刑满,干部选新线长时又挑花了眼,往往会参考前任线长的意见。这时,若他极力推荐,加上你平时表现不错,说不定就成了。尤其是每个号房的组长“退役”后,常常由他向干部推荐下任组长,因为他熟悉小组情况,知道谁适合干组长,可往往推荐的都是和自己关系好的。
所以,有人的地方就有弯弯绕,逃也逃不掉。单位这样,学校这样,连监狱也是如此。这是人之常情、世之真理,即便很多人不愿意相信。
吴莫急也不擅长交际,但自从当了秘书,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由不耻到接受再到享受。不想到了监狱,以前的所学和工作经验还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