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十二岁的青离看上去太过弱小,又兼编造出来的身世太过悲惨,实在很需要保护之故,府里上下皆十分瞧得起她,便是有时在沈昊面前有些没大没小,换成在她面前,却是不敢疏忽的。
而自那日起沈昊也开始日日回家,不再在军营里过夜了。在家便带着她往府里各处玩耍,又教她习书写字。青离偶尔有些犯懒不肯动,他也由着她去,实在好相与得很。
但她却没忘记此番下山有个伟大的任务是为报恩,所以也学着宣华曾说过的修仙前辈们下凡报恩时的举动,很是用心地扮成贤淑女子,每天依时依刻守在王府门口等候他回来。
沈钦寰见二人这般友好,表示很欣慰,于是特意为沈昊挑了匹宝马,以让他来回不至于过于劳累。
那马当真是漂亮,比青离要高出好多,浑身呈枣红色,皮毛十分油亮,肌肉也很结实。白衣银冠的沈昊骑在上面时就与二郎神下凡似的,潇洒俊逸得不得了。只不过在青离靠近时,那马会显得十分不安,仿佛在警惕她一口将她吞掉。
沈昊见了便拍拍马头把她抱上去,在她身后环住她的腰身说:“离儿不要怕,有哥哥在呢。”青离想了想回头望着他:“昊哥哥,叫我青青,我喜欢你叫我青青。”沈昊便揉揉她的头发,宠溺地道:“好,就叫青青。”她又执拗地:“以后只准你一个人这么叫我,别人也是不能的。”
沈昊更是抱着她笑,将她的小身子揽得紧紧。等她在马背上坐稳,便扬起马鞭冲上大街。
沿路春光明媚,十里长街桃李纷飞,雪白衣袂伴着轻风飞舞,刮起红尘缱绻无数,当中自有千般肆意万般逍遥。。
京城四处皆尽遥望这对璧人,目光里透出的羡慕及赞叹尽收于青离眼底。人间如斯美妙,竟比山上还要快活许多,从前竟是半点未觉。假若两个人就如此逍遥一世,相伴一世,然后她再回山继续去修行,这也是极好的。
日子一晃过了数月,这一日沈昊正看着她跟绣娘学针线,府里忽然来人传报,说是楚小姐回了京城,过府来了。
青离听了便望着沈昊,他单手撑膝想了想,跟仆人说:“请她来小香榭吧。”
楚悠悠在片刻之后出现,时隔五年未见,算来她才刚刚及笄,却比起六年前已经多了好几分韵味,本来就十分姣好的脸庞上多了胭脂描绘,更显得具有七分明媚三分贵气。青离望了她好半晌,她也望了青离好半晌,片刻后也不知谁咳嗽了声,她便道:“你就是青离?”
青离站起,十分有礼道:“楚小姐。”
楚悠悠提着裙子在她旁边坐下,又道:“你也穿白衣服,沈昊也喜欢穿白衣服。”
她现在居然已不再叫他哥哥,而是直接称名字,青离倒有些纳闷。
沈昊笑着托着腮笑道:“悠悠你瞧我没骗你吧?我这妹妹就是天底下长得最美丽可爱的女孩子。”
楚悠悠脸色立时有些不好看,握着青离的手也当即放开。沈昊话毕也知说错了话,当下捏着下巴轻声咳嗽。青离在旁边看了半晌他俩打暗战,因为还不想跟楚悠悠交恶,于是清了清嗓子解围:“昊哥哥我已经不小了,你就不要再拿这些话哄我。”沈昊讪讪挑眉,楚悠悠这才缓了脸色,与她道:“你既然叫沈昊哥哥,那也可以叫我姐姐。以后你就叫我悠姐姐。”
青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悠姐姐?算起来只怕她反过来叫她老祖宗还太嫩了。
不过她并不认为这件事有多重要,因为楚修悠毕竟是外人。可是从此两个人的世界变成了三个人,楚悠悠的家离王府相隔三条街,虽然并不是时时都来,但无论如何青离跟沈昊单独相处的时间已经大大减少。
为此她感到很无奈,不单独相处又怎么培养起感情来呢?没有感情将来又如何成亲?楚悠悠跟他毕竟从小玩到大,而她才来了半年而已,这个可没得比。但她又能如何,总不能去跟楚悠悠说你别再来我们家了,别再缠着沈昊,沈昊将来要娶的人是我。
她虽然有些散漫,这些话终归还是不好说出口。
于是渐渐地对于三个人的游戏她已有些提不起兴趣。
游戏中多数时候都是楚悠悠主动,有时一块去骑马,楚悠悠会跑着跑着就往沈昊身边蹭,或者有时撒着娇让他给她干这干那,明摆着就是做给她看。可是沈昊那人脾气又十分好,不会跟楚悠悠一般见识,所以通常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却把一直本守着贤德淑女原则的青离给撂到了旁边。
这事情当真让人郁闷。
窗外飘起了雪花的时候她托着腮在屋里发呆。日子过得匆忙,眨眼就到了严冬,早起时她因为天气太冷于是连头发也未梳,披了件白袍子坐在绒毡上,远远看去倒像座雪人似的,只差鼻子没被换成红萝卜。
过了这个冬天她就该满十四岁了,她也渐渐在朝少女的模样变化,真不知再过两年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她听出来是沈昊,当即把歪着的身子坐直了些,又随手拿了本书在手里。
沈昊在门口默立片刻,摇头过去坐在她对面。“你又在发呆,在想什么?”
她轻咳着掩饰:“看书呢。”
他把拿反了的书卷从她手里抽出,顺势往空中扬了扬:“书本倒拿着也能看得这么入神,真是佩服。”她斜眼表示不满,他便失笑拂开她头发,拢她的衣襟道:“下完这场雪春天就来了,春天来了你的生日也来了,到时我会有礼物给你。”
她转了转眼珠,跟他面对面跪坐着,“不如你把你自己送给我吧。”
他微愕了一下,然后捏着她的小尖下巴失声笑起:“我又不能当点心吃又不能当花戴,你要我做什么?”她把头在他肩头蹭了蹭,闷声道:“可以拿来喜欢的。”说完她便埋首在他肩窝屏气,小脸上有些热辣辣的十分灼人。沈昊身子顿了顿,然后把她扶起,幽黑的目光看了她半晌,手指头又捏她的鼻子。
他总是把她当小孩,这件事情真是让人无法容忍。什么时候他才能发现她其实已经变成了个大姑娘,已经足够可以与他谈情说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