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爷率领的队伍在日暮时果然经过接近大路的树林。青离不敢选过于偏僻的地方,因为世人总是对于突然出现的人显然特别有戒备心,如果是挑在山脚下或者山谷之中,即便不会认为她是妖魔鬼怪,以他的身份,也定会有人把她当成别有用心的贼人什么的。
青离幻化成受伤的小女孩模样,怯懦地抱着双膝在大路边哭泣,前方不远就是集市,路上时有人行走。等看到平南王的车驾将近距离十来丈时,她又从树林边挪到显眼处,愈发将身上血迹涂抹得严重了些。
“吁——禀王爷!前面发现个受重伤的孩子!”
队伍到了跟前时,立即有先行的将领下马查看,并奔跑回去向当中身着金甲的墨须男子禀报。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平南王沈钦寰,他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早年身任大将军王之职,在与敌国交战之中立下显赫战功,难得的是为人又极谦和温良,是以颇受皇帝的爱护。
“快带上来瞧瞧!”沈钦寰勒了马,忙指令那将领道。
青离静静等着那将领过来,抱着自己走到他跟前。
沈钦寰下马查看,蹙眉叹道:“怎地伤得这般严重?——快带回府救治!”
将领不敢违逆,立即将她抱上马匹,加速前行奔向王府。
事情简直比青离想象当中还要顺利,接下来便是入王府,听着平南王召人前去宫中请太医。她躺在锦床上暗暗打量四周,心情十分激动。因为随时都有可能见到沈昊,而她忽然不知见了他面时该如何表示。
但是稍后她便辗转得知,沈昊这几日并不在家,而是去了校场习武。皇帝有栽培他领兵为将的用意,于是等他刚过了十六岁就将他安排进了兵屯,跟着战将们操习作战要领以及与学习如何与下属们打好交道,平常食宿都在军营,只有偶尔才回来两趟的。
这都是府里的丫环以为她睡着了时坐着无聊说起,她当然不好去问他几时回来,于是头几天过得甚是郁闷。
因她此番封住了真元而变成了凡胎,所以伤势也造得极真,到了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这天她下了床,开始在花园散步。连日来跟随在房里照顾她的丫环名叫秋月,年岁不大,行事却极沉稳,见她闷闷不乐地便道:“姑娘初来乍到,想是不习惯,住久了就不妨事的。我带姑娘去那边园子里走走,熟悉熟悉环境,必不至这么闷了。”
青离从善如流,由她引着往后花园而去。
沿湖转了半圈已是了解了大概格局,宅子建造得十分奢华,奇花异草颇多,只是不习惯的是少了些动物。到了条白墙碧瓦的长廊前时,秋月怕她劳累,便提议她去长廊那头的小花厅歇歇,于是上了廊,不多时便到了座十分雅致的小楼跟前。
这花厅竟是靠湖而设,四面做成镂空的雕花木窗,严格说起来该算是半座水榭。透过花窗望去风景十分优美,湖面上碧荷摇曳粉莲生姿,又时有采莲的小木船慢泛其上,颇有几分水墨丹青的韵味。
秋月捧来盘点心,她拈了半块小口小口的吃起。
园子里忽然传来少年爽朗的声音:“……是么?她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没等她把点心放下,十六七岁的高大少年已经戒装未解地闯入,目光对向她时立时怔住,像是铸在门前的塑像。
青离也极惴惴,因进来的这个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沈昊。六年未见他已然长成个气宇轩昂的半大男子,头上的银冠尚在颤摇,身上的戎服也依然是白色。
“你就是父王带回来的那个妹妹?”他高兴地走近,到了她身边时俯身盯着她。旁边秋月提醒他落座他也不理,只一个劲地盯着她瞧。活了八百年的青离这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以前只听山上的银环蛇说女人见了自己喜欢的男人时都会情不自禁的心跳,她这时心里如同擂鼓,敢情是喜欢得极了。
沈昊好奇端详了她片刻,把她拉起,掠开她额侧的碎发细细地打量。接着却咦出声来:“怎么我觉得你的眼睛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青离眼珠儿转了两转,也抬起头望他。她的眼眸因施了法术已非青色,她知道他不会有更多怀疑的。
“我是青离。”斟酌了半晌她回了这么一句。“我们没有见过的。”又补充。
沈昊神色有些迷惑。但是片刻后他仍然点头和善地微笑,“好吧,我是沈昊,很高兴你能见到你。”
事实上这时平南王还尚未担出让她留下来长住,连青离自己也在琢磨该怎么做才能长久地留在沈昊身边。不料到了这天夜里,沈钦寰见她已然能下地活动,便让秋月扶了她进膳厅与他们父子共同用饭,并且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
“离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家里可还有人?”他问。
青离摇头:“我从记事起父母就不在了,只有一个奶奶,去年也已经过世。”
沈昊闻言抬头,很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沈钦寰默然片刻,放了牙箸,“我有个想法,不知你愿不愿意。我膝下无女,昊儿又无别的兄弟姐妹,我见到你时心里极欢喜,似是颇为有缘的样子,不知你肯不肯留下给昊儿当个妹妹。在一起做个伴,日后也有个依靠。”
金戈铁马领兵天下的大英雄也有柔情展现之时,沈昊没有兄弟姐妹终是有些孤单,而他又无意再娶,自是想让这个独子多些快乐。
青离看完沈钦寰便望着沈昊,沈昊立时点头道:“我看是极好的!我早就想有个妹妹。爹爹放心,如果离儿肯留下,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绝不会再让她受人欺负。”
沈钦寰微笑望着青离:“离儿的意思呢?”
她的意思当然是愿意。桌上有酒,她将之拎起,斟满后举着走到他跟前拜了三拜。
自这夜起世人便皆知平南王府多了位小姐,不但生得美艳不可方物,并且备受小王爷的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