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至此,她先掐诀折了根梧桐木在前探路,一路顺着三尺来宽的蜿蜒溪流往上步去。
根据她的经验,妖精们通常喜欢寻找背阴的地方修炼,此间少阳,又兼有阴流,那么靠近上游的地方则必有妖物出没。但是走了约有半里还不见有动静,却不由让她生起疑来。此时若有容卿在就好了,他时常跟妖精们混在一处,对于他们的喜好更是熟悉,有他势必方便得多。
她虽不能断定沈钦寰是否确在此地,但无论如何也是要找找才安心的。
又走了约有几十步,忽然空中传来一声霹雳,硕大个黑影盘旋于头顶上方,仿若笼顶的一团乌云。她立时退后数步背靠石壁,挥挥水袖运起一道真气过去。黑影遇到仙气之后立即落地化成个青衣白发的人身,细看之下竟是条银环蛇的化身。此蛇面容姿态虽极妖娆,但是想必道行还不甚高,连头发的颜色都还未净化成人样。
她拍了拍身上灰土,打量了青离片刻,带着十分的猜忌皱眉同她说话:“你是谁,怎么会来我们这里?”
青离不想跟她多生纠缠,便好礼相道:“我是玉阳山来的,来这里寻个人,是一个月前受伤坠下来的。道友若有见到的话烦请相告。”
天地人三界各有各的领域,由天道统领一切,维持平衡。看上去最弱势的人类,其实受命于天运,也有妖精们不敢冒犯的神灵护佑,直到生命终结时黑白无常前来锁魂才算是交接。人间虽历来都有妖精都爱吃人的说话,但是那都是魔头们才干的事,大部分的妖精们都跟人一样,最终梦想只图长命百岁并拥有几片小领地便算数,决意成魔者是为少数,一般的妖吃了人是会遭天雷轰顶的。
眼下这银环蛇看起来不像是有野心的模样,青离此问便是想和和气气把人救走便算数。
可银环蛇想也不想地板起脸来:“哪里有什么人坠下,你跟我们不同道,还是快快走吧!不然让我们公子发现,你连小命也保不了了!”
“公子?”青离诧异起来。这里头果然还有更厉害的,那么她就更不能走了。沈钦寰如若是被那位公子杀死,魂魄必然还在洞内,将他带回去兴许还能有转机。“公子在哪里?”
银环蛇沉脸道:“你不要多问了,反正你赶紧离开!”
青离当然不肯动,这么着之下银环蛇就有些生怒,虽然青离一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对她这么不待见,仙妖虽不同道,但两界关系万千年来也没到这种见面就要恶言相向的地步,许多高层前辈们甚至还颇有交情。银环蛇二话不说,从袖子里掏出条百节鞭就朝她甩来,道行虽不高,但那气势却是十足十的要置她于死地。
青离被迫接招,只凭双掌相击,一时间白衣墨发的他在半空随风飞舞,连树木间的落花也随着她身形回旋转动,渐渐地形成一管花环,将银环蛇的长鞭吸在其中,再也动弹不得。
银环蛇死命抽鞭,却是无论如何也抽不动,愤怒之下连脸色都变了,弃了鞭运动真元,挥掌往青离扑来。
青离不敢大意,也自凝神相对。双方在空中交击了十数掌之后,银环蛇终于退下跌地,口角渗出鲜血。
“臭狐狸!你给我记着!”
爬起来之后她恨恨指着青离喝了一句,而后幻化成原形,嗖地一声往前方隐去。
青离立即隐身跟上,来不及看旁边物事,随着她翻过小坡,径直进了瀑布下一道山谷。
这瀑布乃是不见光的阴流,下游便是方才她所见到的小溪。水声在穹顶笼罩也似的山谷回响,听来有如冥界魔音。瀑布旁有座山洞,银环蛇在洞口变回人身,顿了顿之后又把身上衣裳更撕破了些,嘴角血擦得范围更大了些,然后才袅袅娜娜地走了进去。
青离对她的举动很是不解,但是也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进洞之后视野豁然开朗,而且里面竟然已不是想象中黑风洞的模样,只见里头亭台楼阁什么的一应俱全,竟是与平南王府不相上下的一座府邸。踏出洞口便到了府宅的前花园,汉白玉雕就的栏杆下是碧洞轻漾的莲池。栏杆尽头是座门楼,门楣上雕着“水云天府”四个大字。
青离真真想不到这不成气候的银环蛇居然还有座如此气派的居所,立时就为自己还住在秋风谷而自惭形秽起来。
曲廊内不时有兔子精、麻雀精和老树精变成的婢女在内行走,见到银环蛇时称其“姑娘”。银环蛇面容正凄然,对她们的恭谨理也不理,直直走向当庭的一间大厅。
“公子!”
一迈进门槛她便带着哭腔唤起。难不成里面便是那位极厉害的公子?青离好奇之下踏步过去,只是越跟随过去则越发觉有股强大气流迎面冲击过来,直至到了门前十步时,已不得不动用真元方才能稳住自己气息。
大厅内果然歪歪斜坐着个银袍男子,乌黑长发散落在两肩,正执着杯酒侧对着门口。听到银环蛇的呼唤他把脸缓缓转过来。这男子竟然长得十分俊美,那双凤眼迷离带雾,薄唇恍若被刀削出,尤其让人感到诧异的是,他的左脸竟纹了两条蔓罗花样,长的一枝直伸到他眼角,看上去很是邪魅。
“阿双,谁欺负你了?”
公子微挑双眉,往下俯视着面前女子,口气里听不出半点担忧。
“公子,”银环蛇语带三分委屈,爱娇偎上他左臂,“阿双被人欺负,你是不是要好好安慰我?”
公子扬唇捏起她下巴,往她唇上轻啄了口,与她隔着半寸距离懒懒地道:“是谁欺负的你,嗯?”
阿双脸上顿时如痴如醉,口里喃喃道:“是个不相干的……”说着便似有些意乱情迷,伸手把身上衣衫褪下,又去解公子的衣服。两人差不多赤裎以对的时候,公子忽然捉住她游动的手,将寸缕不着的她扶起,另一手懒懒搭在膝上道:“既然是不相干的,为什么又要带人家回来?门外的人在外看了这么许久,莫非是你故意带回来的?”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开始变凉,阿双眼中的欲望立时化为恐惧,下意识往门边望来。
青离听得身子一震,原来他早已发现她的行踪。这位公子的修为至少已有两千年以上,看眼中神光像是接近成魔模样,若是吸了她的修为,足可以对付他即将来临的天劫。
阿双茫然回头:“公子你在说什么?门外哪有人。”
公子望着门外青离站立处冷笑,慢悠悠站起身来。
他身上只穿着条锦缎长裤,上身就用散开的长发当作衣裳了,赤着脚踱到门边。
青离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