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两个月之后战场就传来噩耗,沈钦寰在亲自率领将士们攻打敌军之时从山上中箭坠下下落不明,至今已半月有余。
接到消息的时候青离正在房里给沈昊缝新衣裳,她的针线刺绣功力已大大进步,甚至比起城中最好的绣娘来还要厉害三分。家仆就在她绣襟上的万字花时跌跌撞撞冲进门来,脸色煞白地把军报呈给她。她拾起迅速看了两遍,看得心里突突直跳。
“小王爷呢?”
“小王爷已经提着长枪进宫去了!”
家仆说了两句已然老泪纵横,跟随了平南王数十年自然感情非同平常。
青离拿着信思忖片刻,立即喊来秋月梳妆更衣准备进宫。
只是才走到门外沈昊就已经驾着枣红马赶了回来,见到她时他从马上跳下,扼住她手腕抿嘴望着她,半刻后才拖着她回到屋里。
“青青。”他忽然将她抱住,喉头在她耳畔哽咽,“爹出事了,好像是朝庭里有人当了叛徒,把放在兵部的战地地图给泄露了出去。我要去战场找他,顺便将这贼子揪出来碎尸万段。”
“嗯嗯,不但碎尸万段,还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拿他的油来点灯。”青离伸开双臂将他反抱住,鼻子酸酸地说。她是修的正宗仙法没错,但只要是让沈昊难过的人,她就一定会让他不得好死。否则的话她又怎么能算是报恩?在悲伤之下两个人早忘却了男女有别的尴尬,只有相依相偎的慰籍。
“可是你怎么办?”沈昊放开她些许,为难地说,“这一趟我是非去趟不可。”
她摇摇头说:“没关系,我也可以骑马。”
沈昊微愕,“骑马?你骑马做什么?”
“骑马跟你一起去呀!我们一起去救爹,然后一起去打敌人。”
青离望着他眼睛轻轻地说,好像此去已全在她掌握似的。
主意已定,沈昊便是再反对也是无用的了。她自让秋月收拾好了行李,到了出行这一日,满头青丝就拿了根白羽带随意缚住,身上只着了件雪白丝袍,就这么随随意意登上了马。
沈昊默然看了她半刻,便也叹了口气吩咐启程。
于青离来说此去除了拯救沈钦寰之外,自然另存了些私心,因为如此一来楚悠悠便至少与沈昊有好几个月见不上面,她知道存有这样想法不是很对,但是楚悠悠和沈昊他们都是人,人是可以灵魂转世无穷无尽的,就算她楚悠悠把沈昊这辈子让给了青离,以后生生世他们还是有机会在一起,而她青离以后却是要入仙籍的。
她的想法很对,但可惜世上事总是事与愿违。
队伍才出了城门,楚悠悠就背负包袱在前方大路上将他们拦住。
青离愕在当场,不敢置信地望着沈昊。沈昊蹙眉勒马:“你怎么来了?”她施施然驾着马走近,扬着下巴说:“你们都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她说的是“你们”,目光却是瞟向青离的。沈昊板着脸不语,但是这个时候再拗劲又能有什么用?楚悠悠哼了一声便扬鞭奔向了前方,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青离的心情顿时直线下跌,一直到十日后队伍进了战地屯营才渐渐平复。
沈钦寰仍未有下落,这让她根本没有心思再去计较楚悠悠的存在,何况这次来也并不是为游山玩水。沈钦寰待她是发自真心的好,他若果真命丧沙场,她也不会原谅自己。
战地将士全是平南王的部下,见到府上小王爷及小姐亲自来临,又有郡王府的小姐随行,自是卯足了劲招待。沈昊将她们俩安排在同一营帐,楚悠悠似是有不爽之意,青离也忍了。她何尝愿意跟她共处一室?但是她自有法子独占床铺。每晚等到楚悠悠睡着之后,她便使了法术将她连被褥一起搬到地板上,然后自己舒舒服服在大床上一睡到天亮。
从第二天开始营中便往城门上高挂免战牌,由屯中将领引着沈昊等人四处寻找沈钦寰下落。他不让青离跟着去,但是楚悠悠缠了几次之后他却允了,这让青离十分生气。
于是过了几天等他们再次全出门后,她便假说头疼要补眠,吩咐了士兵在帐外远远地守着不准打扰,而后掐了个口诀隐身出了门,往方圆十里寻找一切可疑动向。
白狐这族与上古大神们渊源颇深,生来七窍便具有十分灵气,况又与山野老林颇为合契,所以即便是此地不熟,青离也能在山林渠壑之间游走自如。平南王手下军纪十分严明,虽然主子已然失踪,但数十年留下的规矩可无人敢破。从敌军战线往左右延伸数十里均有将兵把守,幸好寻常人看不到青离的真元,她才得以在整片山脉之下细细查寻。
沈昊他们不知去向了哪里,顺着绵延山脉行走了半圈并不见他们踪影。
到了峰顶上青离站住往四周巡视,脚底下便是沈钦寰中箭落崖的地方,往下看去崖底瘴气氤氲,仔细辩认之下并有毒物身影横行,他若真是掉了下去,那么只怕早已成了妖精们腹中美食。
青离心中暗暗发紧,念了声咒之后现了身形,而后纵身下崖。
此崖虽比不上绝命崖般高若千里,却也十分之耐走。往下飞行了半刻她召了朵白云踩上,一步步坠向谷底。
越到谷底发臭的瘴气就越发扑鼻,当中或有血腥气,腐尸气,各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一并传来,几乎薰得人摇摇欲坠。她从怀里掏了个小瓷瓶,倒了两颗宣华给的清元丹入喉,半刻后眼前空气才逐渐清明,气息也顺了些。
谷底其实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险山恶水,方圆半里的一片开阔地上,几篷竹子长得甚是茂盛,另有些野花野草点铺于坚石之上,各处山洞间又有白雾缭绕,如不是她真元所感受到的妖气太过厉害,此间阳光又少了些,否则看起来真如秋风谷无二。
她挥了挥水袖,面前茅草顿时缩回地下,现出两尺来宽一条小路。可路两边不但没有人的尸骨踪影,便是连飞鸟走兽的踪迹也无。走了十来步她不由皱眉,沈钦寰的尸骨若是不在此间,那么十有八九是被妖精们拖入了洞穴,这么一来便有些棘手,三两个妖精还好对付,若是成群结队而来便有些难缠。何况凭着方才那股瘴气,想来这里必还有甚么厉害物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