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有一僧一女入镇来。
僧人穿的是金纹底黑袈裟,白眉重瞳,持着把宝鼎法杖。
女的身段修长,一袭月华白袍。有双丹凤眼桃花眸,半张脸虽遮白色纱巾,但依然挡不住她绝代芳华。
女子从镇外来便有彩蝶环绕,一路行来自然惹得众人回眸顿足。
一些个五湖镇混迹街头的痞子纨绔,虽然各个眼睛放着淫光,但却没一个敢上前调戏这位姑娘。想想前年这位女子借此道去北行商,多少痞子无赖当街被剁了双手挖了眼睛。
最惨的莫过那位风大都来此游玩的将军子弟,客栈里遇到了这位姑娘文的不行便想霸王硬上弓,可手下几个二品武力的精壮侍卫刚动手,便被那和尚一声佛号送进了西天极乐。那世家子弟要不是五湖镇里的管事人求情,恐怕就不只是打断手脚的下场。
五湖镇虽然是南北必经之路,但飘雪的季节人是最少的,可今儿却不知怎么了,不但街道上人山人海,连客栈都是客满为患。
一僧一女见走了四五家店都无客房,自然颇为好奇。白袍美人犹豫了好久,选了处卖画摊子询问道:“先生,五湖镇今儿怎么这么多人?”
本来正悲叹着文风日下的老书生被眼前的女子美貌迷得魂不守舍,但毕竟上了年岁,马上镇定下来,回答道:“前几日镇北营里的那位王爷回来了,这些人多半都是听信来看看三年前的那场赌约到底是那位小王爷赢了,还是那位悦来客栈待了三年的说书先生赢。”
女子听到那‘三年赌约’便已然明白了七八,向那位老先生道了声谢,并从画中选了卷梅花图买下,才起身走开。
只听那女子低声跟黑衣和尚说道:“没想到还真的是那位王爷。禅师,您选择这条路,莫不是想用那位王爷的身份来给我们作掩护?”
那黑袍禅师望着河对岸隐约可见的连绵营房,回答道:“是也不是。”
河那边人山人海翘首以盼赌约揭开的日子,这边的其中一位主角却悠然自得,同师傅和几位武烈老卒在淮河里钓鱼。
“王爷,王爷,李精忠拿着道圣旨闯进来了!”瘸子李四拖着硕大的身躯,气喘吁吁的奔跑过来报信。
可他话刚说完,紧随其后一道公鸭嗓子就响了起来:“圣旨到!忠武王接旨!”那钓鱼的老卒和李树生就跟没听见似的,依然安坐在椅子上有说有笑,直接把李精忠给当成了空气,完全没有理睬的意思。
李四一见,整了整衣服,把腰挺得笔直。一脸鄙视瞅着端圣旨无比尴尬的李精忠,意思不过你以为你拿了圣旨就很牛啦!在我武烈营除了皇宫里的那几位,剩下的管你是虎也得卧着,是龙也得给我盘着。
李精忠瞪了眼趾高气扬的李四,看没人接旨,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然后自顾捧着圣旨读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
李树生未等他说完,便打断道:“老李头你别念了,还是我自己看吧,你这声音我听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四爷爷帮我把圣旨拿来一下。”
李精忠听此翻了翻白眼,一抹脑门上的虚汗。想想自己堂堂圣上近臣也是够憋屈的,自从来了这镇北大营就没人给过他好脸色。
李四瞪着小眼睛,一把将圣旨从李精忠手里抢过来,递给李树生。
李树生接过手看也未看就扔进这了冰冷的淮河,说道:“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擅离武烈营训斥我的那些话。”
李精忠看着他熬夜写出来的说辞,人家看不没看就给扔了,这心里一阵抽痛。
但还能说什么,人家扔都扔了!
李树生没有回头,看着淮河北岸,略有悲伤,开口询问道:“熙寒他回京了?”
“回王爷,今儿一早走的。”
“我听说,他逃婚过来的。”
“回王爷,正是。“
“老李头,回京之后替我传个话。”
“王爷请讲。”
李树生站起身,伸伸懒腰,转身向李精忠走去,附耳说道:“回去告诉宫里的那几位,若小十三受欺负,我不介意一把火将紫禁城都给烧了。”
李树生说罢,拍了拍李精忠的肩膀。带着老韩头向营中马厩那走去,大声说道:“几位爷爷,有几位朋友我得去好生招呼一下,今儿就先不陪你们钓鱼了。哦,对了,我记得刘爷爷跟我说,有人想把我绑回京都,不错!好想法!”
李精忠听到这句话腿肚子直哆嗦,看着那几位突然回头煞气升腾的老卒,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位王爷可是出了名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这要是因为这句话直接把自己绑回京都,自己这老脸往哪里放。
赶紧带着一众侍卫,三步一回头,神情慌乱,消失无踪。
李树生嘴角上扬,入了马厩牵出白马一匹,随后与老韩头策马向镇北大营囚牢方向而去。
……
……
徐天池现在可谓恨透了那位忠武王。
自从那一日刺杀失败,几人便被扔进了那底层货仓,穴位被点不但动不得,而且还三天三夜没给饭吃。就跟个木头桩子似得在货仓里躺了三天,若不是巡查的守卫发现几人,估摸着就要死在里面。
本以为下了船,就有人给他们解开穴位,不解开最起码给点吃的喝的吧。可哪曾想这帮人,就是扛着他们换个地方杵着。现在这地方还不如那船里呢,冷不说还要天天被当做活靶子被里面的操练着。
更变态的是这里面有龙阳之好的人不是一两个……
徐天池现在才感觉到什么叫人间炼狱,什么叫生不如死。现在他很愤恨自己为什么要习武,这下搞得现在想被饿死渴死都不行。
所以当徐天池看到李树生的时候,他的眼神中除了怨恨还有些许感激。这份感激之情来源于他那颗求死之心,所以当老韩头为他解开穴道的时候,第一句话不是要吃的,也不是要喝的,更不是脏言秽语的咒骂。
而是鼻涕一把泪一把,抱着李树生的大腿说道:“您可终于来了,求您赶紧赐我一死让我解脱了事吧,这里忒不是人待的地方。”
李树生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一闹,搞得有些莫名其妙,问了问身边的看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极为古怪的瞅着徐家七尺一剑一公子。
他憋着笑意,询问道:“难道你们几个都被里面的那个啥了?”
七尺一剑一公子,齐齐点头,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那样子像极了勾栏女子遇到不付钱的嫖客,无比冤屈的哀嚎痛诉。
李树生憋着笑意,蹲下身子拍了拍徐天池,安慰道:“孩子别哭,就当自己通了下肠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