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杰做梦都没想到眼前这个丑陋的男人居然会是自己的父亲。
对于他,齐杰并不陌生,那张已经烧毁的可怕扭曲变形的脸,沙哑空洞的声音,还有一颗贪婪坏得快烂掉的心。就是他,买下了齐杰的汽修厂,变得一无所有,还有齐果,她所失去的一切也都是他造成的,而这个男人,这个叫老虎的男人居然就是他们的父亲。想到这些齐杰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不能相信,更不能接受,老天真是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你个混蛋……”齐杰冲过去拼命地往死里打老虎,老虎捂着头蜷成一团,嘴里发出沉闷的叹息,他没有反抗,就这样任凭齐杰狠狠地怒打着。
“你……你这是干啥……”母亲吓坏了,爬过去拉住齐杰的胳膊想制止,可齐杰的劲实在是太大,把母亲都甩了出去。
“混蛋,你给我抬起头……”齐杰揪起老虎的头,啪啪啪地往他脸上扇,老虎的脸肿的像猪头,肉都绽开了。
“够了,够了,他是你爸啊……”母亲见劝阻不成吓得坐在旁边哭了起来。
“放屁!他是禽兽,不是我爸,我爸早死了……”
“你把他打死有啥用?作孽啊……”母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有啥用?”齐杰突然收住手,看着不成模样的老虎,停顿了几秒,突然大笑起来,他转过身浑身颤抖地说:“作孽?呵呵,是作孽,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嫁给这个禽兽,害得我们也跟着受苦……”
母亲听到齐杰的话捂着嘴呜呜哭得更厉害了,还不住摇头。
“哭,你就会哭,除了哭你这辈子还会干啥?”齐杰最痛恨的就是母亲受气时候的哭泣,心里又痛又气,尤其是在这个男人面前,懦弱得除了哭就哭,好像这辈子真的不会做其他的事。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放过他吧,我保证,他以后都不会再来的……”母亲死死抓着齐杰的胳膊哀求着。
“够了!”齐杰怒吼着甩开母亲的手,“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还帮这个畜生说话,放了他?就是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他……”
“他是你爸啊……”母亲声嘶力竭地吼着,好像生怕齐杰听不到。
“你住口!”齐杰抑制着发抖的身体,牙齿咯吱咯吱的打颤,眼睛愤怒得冒出了火光,“你再说一遍他是我爸……我连你也一起打……”
母亲吓呆住,满脸泪花惊恐地看着儿子,吓得不敢喘气,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儿子对父亲的仇恨远比自己估计得深的多。她开始绝望,摇摇头,开口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屋里沉静下来,一场暴风雨过后的突然宁静,不禁让人有些害怕。
齐杰身体突然瘫软下来,嘭的一声坐倒在地上,手仍旧死死地拽着老虎的衣服,关节都泛出了白。
“我的汽修厂卖了,什么都没了,这些年的心血一晚间就没了……”
“为……为什么?”母亲望着齐杰,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儿子的命根就是那个汽修厂,突然卖了,这让她吃惊不小。
齐杰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着:“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你们打架吵闹,为什么要我们和你们一起痛苦受折磨,既然活着都那么痛苦,你们为什么不都去死,死了不就解脱了,我们也不用跟着遭罪。从小我被人打被人骗被人看不起都不要紧,为什么齐果也要受人欺负,有个当坏蛋的哥哥,连累得自己也没个好名声,她是混,但还不至于混得被人……”
“齐果受人欺负,谁欺负她了?齐果怎么了?”母亲感觉齐杰话中有话,大声问道。
“怎么了?一个女孩子,你说她能怎么了?在社会上混日子,打也不能打,骗也不能骗,还偏偏生了个爱财的命,除了卖自己的……卖自己肉她还能做什么?”齐杰冷笑着,转头怒不可遏地看着老虎,大吼道,“你去问问他,去问问你这个好丈夫,他到底对我……对你女儿做过什么?”
母亲呆住,她不相信齐杰的话,短短的几句话,足以把一个母亲击垮。她疑惑地看着老虎,摇着头,嘴唇发抖,哆哆嗦嗦地问:“齐果……她……她怎了?你……你说话啊……说话啊……”声声声嘶力竭地喊着,扑了过去,拽着老虎不停摇晃,不断捶打,“你这个死鬼,你到底说话啊……”
摇到最后累得几乎虚脱,瘫软在地上,眼睛再也流不出泪,嘴里嘟囔着,“作孽,作孽……”
走廊里来回响着脚步声,还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路过的人都会好奇地停顿一下,有些还顺着门缝往里探。
今晚,对于这个家庭终将结束以前所有的平静。
老虎突然闷着头狂咳起来,咳得几乎要断气,重重地喘着气,憋得脸发黑红。
他爬在地上,慢慢匍匐了几步,斜着身子倚在墙上,眯着眼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眼前的一切,刚才进屋时的理直气壮和嚣张荡然无存,像个垂死挣扎的病人,连说话都短了气。
“我不知道……”他嘟囔着,“我……我不知道你和齐果是……都是麻子安排的,我就是替麻子做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极力解释着,“钱,谁不爱钱,这年头……有钱就是大爷……齐果……她太爱钱,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别人……你……你也一样,要不是缺钱,也不会卖掉汽修厂……都是钱闹腾的……谁也甭说谁……”老虎闭上眼停顿了片刻,累得喘着气,又断断续续说:“我……我就是替麻子做事,你要觉得不痛快,就去找麻子,找他算账……你和麻子有过节,他……他不死心,做这些就是为了报复你……我才知道,他原来早就打听到我和你们的关系,故意……故意利用我来对付你们,他就是要报复,要报复你,要让我们都痛苦,我们痛苦了,他就开心了……呵呵,真是个妙招,我们都中招了……哈哈……”
“作孽啊……他是你的女儿,你亲生的女儿,你是不是人……你个畜生,畜生……”母亲突然一声大喊,冲了过去,疯狂地往老虎脸上抽打着,老虎没还手也没遮挡,就这样任凭母亲抽打着,一下又一下。
齐杰没有理会他们,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他觉得自己累得已经失语,四肢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慢慢爬起来,大概刚才发泄得太猛,又坐得久了,一站起来天旋地转眼前一片发黑,他扶着旁边的椅子痛苦地闭上眼睛停顿了几秒,然后慢慢走出了房间。
月光下没有路灯,他顺着墙根走着,走了几步累得依在墙上,点了支烟用力地抽了起来,没多久,脚下就十几根烟蒂。
远处不断传来几声狗叫,声音渐渐传向远方,墨黑的天幕低低压沉下来,整个城市慢慢陷入昏睡。齐杰觉得浑身发冷,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犹豫了片刻,手指哆嗦着一下下按着键盘。
夜继续着。
狗仍旧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警车的警笛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停在了离齐杰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