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真的可以把人逼疯,就像齐果,为了戏珠,为了钱,失去了自己的珍贵,无人疼惜也罢了,两手空空睁眼看着病榻上的戏珠几近奄奄一息,苦受折磨。她向来不求人,而这一次确实把她逼到了绝路。
景寒月的画廊开得如火如荼,大小报纸都在报道,这种一晚成名的感觉有些让她招架不住,而齐果心里的愤恨彻底达到了极限。
那天,她憋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不知不觉又来到寒月画廊,天空飘过一阵细雨,门口积蓄了许多水洼,齐果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过去,裤脚被浸湿,她嘴里嘟囔着来到门口。
屋内开着灯,大门虚掩,飘出一道白凉的光,隐隐听到忽高忽低的谈话声。
齐果好奇地趴在门上偷听,这种行为着实不太文明,但每次偷听似乎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意外。
屋里除了景寒月和顾嘉木外,还多了一个女人,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女人。
女人趾高气扬地坐在椅子上,腰部直直地挺立着,手里拿着一块白色手帕擦拭着鼻子,偶尔还扇着风,屋里的空气似乎不太对她的路。那身橘红色镶水钻的连衣裙格在亮白的灯光下,更像一枚饱满的鲜嫩滴水的大橙子。齐果的眼神被这裙子吸引了过去,一定不便宜,她看得出来。女人皮肤细白,盘着简洁的头,露出白净的额头,淡淡的装束大方得体,几乎看不出实际年龄,但看得出她不是当地人,至少和他们不一样,这里的他们包括自己,也包括景寒月和顾嘉木。
“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也不想再重复,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女人说着,歪头看向顾嘉木,眼神透出一丝尖锐,像一把利刀直直插过来。
齐果看着那双眼睛心里不由抖了一下,后背泛过一阵凉气,这种眼神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们都不说话,就表示同意了?”女人边说边整理了一下裙子,拿起手包,“我很忙,没时间再啰嗦,你现在马上和我回去。”女人站起身,冷冷地看着顾嘉木,似乎已经把他逼向角落,无路可走,“怎么?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吗?”
屋里静得可怕,除了这一声声刺耳尖锐的声音像蛇一样穿梭着,顾嘉木和景寒月像哑巴一样杵在旁边。
齐果透过门缝看到顾嘉木,脸色差到极致,煞白发青,如同失血过多一般。景寒月的表情惶恐而僵硬,一直死死咬着嘴唇,眼睛茫然地凝视着声音发出的地方,一副受到惊吓不知所措的样子。
突然顾嘉木站起身,从内心深处重重吐了一口气,像憋闷许久而撒气的气球,冷视着女人,“这里本来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走吧。”他别过头,眼神中透着厌恶,不愿意再多看她,“以后也不要再来。”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女人脸刷地红起来,嘴唇开始哆嗦,“顾嘉木,你这是和谁说话呢,我是你妈,讲这样的话,你不怕雷劈啊!”
齐果吓了一跳,她屏住呼吸,再次重新打量屋内这个连吵架都显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似乎要把她彻底看穿。凭直觉,她不是普通女人,可顾嘉木只是个小快递员,他们怎么会有瓜葛,而且居然还是血缘之亲。
的确,陆青梅,是顾嘉木的生母,一个给予他生命,却没有给过他温暖的母亲;一个高高在上,拥有上亿资产此生享不尽荣华富贵的B城某集团的掌舵人,却没有让他享受过家庭生活的母亲,除了无法抹去的血亲,他对她只有恨。
“过分?”顾嘉木看着她,冷笑着,“这两个字应该更适合你。”
“别说了。”景寒月突然小声劝着,“别这样和你妈妈说话。”
顾嘉木闭上眼,疲惫地松了口气,挥挥手,“快走,马上离开这里。”
“呵,可真会演戏。”陆青梅突然大笑起来,脸上的肉僵硬地跳动着,眼角也因表情的过于剧烈而终于控制不住露出了道道皱纹,“你算个什么东西,还好意思站在这里说话?”言语指戳着景寒月,刀刀戳心,“你一个瞎子,到底用什么迷魂药拐了我儿子,现在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这里装乖卖傻,你把全世界的人都当傻子?你一个瞎子凭什么和我儿子在一起,不就是看上我们家的钱了吗?你爽快点,麻利开个价,要多少?十万够不够?二十万总行了吧?”
见景寒月没有反应,陆青梅更加放肆,“怎么?二十万还嫌少了?你该不会瞎到连自己值多少钱都没数了吧?我告诉你,你也就值这个价。”
“你给我闭嘴!”顾嘉木发疯一样大吼着,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起陆青梅的肩膀,似乎使出了全身的气力,不由分说就把她往大门口推搡,跟着屋里叮铃当啷东西倒了一片。
景寒月扶着桌子浑身颤抖着站起来,眼泪早就泛滥而下,满脸挂着泪花,声音颤抖费劲全力大声喝道,“够了!都不要再闹了!”随即像一块软糖一样,忽地一下瘫倒在地上。
“寒月,寒月……”顾嘉木冲过来抱起她,满脸惊慌和心痛,“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陆青梅的肩膀被顾嘉木抓得生疼,又见他不顾一切搂抱着景寒月,那种爱怜,那种疼惜,那种说不出的情和爱,点点滴滴都刺进她胸口,让她无法呼吸,脑中一片空白,眼睛流射出愤恨和凌厉,仿佛看到了什么,突然丢掉手里的包冲过去,用力推开顾嘉木,狠狠抓住景寒月,像攥着一只濒死的病猫,不停地摇晃,声嘶力竭大吼,“你这个坏女人,抢走我儿子,你把儿子还给我,你把儿子还给我……你不要脸……”她骂得如此痛快,如此放肆,声音一声盖过一声,没有止境。
顾嘉木歪坐在不远处,呆呆地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他从没见过母亲这副样子,即便当年和父亲吵架厮打,也不曾像现在一样,她疯了一般,面部完全扭曲,每块肌肉每根汗毛都逆袭而来,眼睛凶恶地凸起鼓出来,面色如死尸般惨白,咬牙切齿,凶神恶煞的样子,奇怪的是,眼里竟然还不断地流着泪,失心疯的人大概就是这样。
“放手!”顾嘉木终于回过神,爬过去,用力把攥着景寒月双臂的手撕开,“你疯够了没有!”他搂过景寒月,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前面,“滚!”
一个字,彻底骂醒了陆青梅,脑后仿佛突然被利器重重敲击,她惊恐地望着顾嘉木,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神情慌乱而无助,披散着松垮的头发,哆嗦着,看着自己的手,半跪在地上,凌乱的目光环视着眼前的一切,好像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自己做了什么,半晌都没有声音。
齐果也吓坏了,场面如戏,她趴在门缝,捂着嘴掩盖着自己的惊恐。她怎么也想象不到这女人为了阻止顾嘉木和景寒月竟然如此之举,这是爱,还是恨,还是真的疯了,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