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二十四小时还没过,齐杰向麻子下跪的事就从街头传到了巷尾。当然,这种事除了“圈内”混的,“圈外”看热闹的,安生过日子的人根本不会去打听,小混子打架滋事天天有,不严重的警察都懒得管。
川水路的十字路口有家永新美容美发店,老板是一个身材火辣的大眼妹,模样清秀可人,但苦于身材过于火辣而无法判断出实际年龄,有人说她也就二十出头,也有人瞪出眼珠子上下一打量——肯定超过三十!这可是十年的年龄跨度啊,对女人来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伤感。
店老板叫戏珠,这是她曾经的男人给她开的,后来被一个称自己是男人老婆的老女人找上门来,不由分说张牙舞爪抡着棍子就把店给砸了,再后来男人也没出现过。念旧情的戏珠咬牙含泪自强不息又重新把店面给置了起来,连‘永新’这两个字都没舍得换,一直到今天。
砸一个店,立刻引来口水横淹,街坊四邻的闲杂女人盘腿坐在门口都白着眼睛不说戏珠好,什么眼大看人勾,嘴甜能咬人,啥也不用干,靠妖身就能在家数票子。
其实齐果知道,戏珠不是那种女人,她重感情,讲情义,唯一的缺点就是上天把她造化得太完美。
“都怪你,那天晚上你瞎管什么劲。”戏珠边说边把手上的白泡沫往二龙的头上抹,然后一掌狠狠按进水池,哗哗的热水从龙头里涌出,烫得二龙直叫唤。
“活该,烫死活该!”齐果掐掉烟蒂,跺着脚冲着二龙大骂。
二龙拔开戏珠,裹着毛巾着实委屈,“齐果,你别没良心,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急中生智,你能跑得出来吗,早让坏蛋剥了。”
“呸,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齐果啐他,“我现在和等死有什么区别?麻子到处放话,说我里外迎合算计骗他钱,我以后还有没有活路了?现在还连累到我哥,他俩那些乱七八糟的恩怨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他当着麻子下跪,出了大门,你让我哥脸放哪?这不等于承认我哥认输了吗?”
“得,得,得,你吼什么。我怎么知道麻子能把寒月绑去当人质,也太狠了,他折腾一个瞎子干什么。”二龙眯着眼歪在沙发上,咂咂嘴说:“你也是,明知道麻子和你哥有过结,还替麻子卖命,我看你才是活该!”
“我替麻子卖命?”齐果像烧了臀部,从椅子上腾起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替他卖命了?我告诉你,这辈子我只替钱卖命!我只认钱!”
二龙翘起嘴角冷笑,“到现在也没见你口袋里有多少钱。”
一语中的,戳中了齐果的要害,她爱钱如命,却偏偏穷得叮当响。
“你就交个底儿,到底欠没欠麻子的钱?”二龙问。
齐果哑了,慌张地撇了一眼二龙,避开他的眼神。本来就黝黑的皮肤,这一下显得更是通体发亮,像个快鼓破的紫甘蓝。
“你真的欠了麻子的钱?”戏珠看出异样,惊呼,“你疯了!”
“那钱当初是麻子答应给我的酬劳,我介绍客人去他店里,他给我分成,可到最后客人去了他变卦了,王八蛋!”齐果越说越气,扯着嗓子喊起来,“我也得吃饭,他不给,我管客人要总可以吧!”
“呵呵,难怪,偷吃啊,麻子能放过你才见鬼!”二龙坏笑着摸索着下巴,似乎在思考,“那晚和‘老虎’拼酒的客人也是你带去的吧,挺能喝,就是手脚不老实!”
“滚!再让我见到这家伙我剁了他。”
不过话说回来,也多亏二龙,是他看到齐果和坏蛋撕扯吵起来,偷着跑出去打电话报警,否则……齐果多少得吃亏。警察进了麻子的场子,虽然没查出什么东西,但他脸上挂不住,难怪会生气,可找不到通风报信的人,这笔账自然要记在齐果身上。
说起麻子,退回去几代,当年的麻家在当地虽算不上名门,但也是望族,代代繁衍传宗,没想到到了他这一辈,只剩这一个男丁,单传!接手了祖父辈留下的几间饭店的麻子除了混街霸市,似乎多少还有些经商头脑,是当地第一批与时俱进把饭店改成麻将馆和唱K厅的人。
如今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好做,他关了一间麻将馆后,又开了间规模不算小的名叫行风顺水的古玩字画坊,大概是名字起对了,字画坊的生意越来越好。大家都感叹,麻子这种人也能玩起高雅实属难得。其实行里的人都清楚,麻子哪肯安分守己,他只是声东击西,借着高雅的外表背地里将麻将馆的业务范围又扩大了,一个位于郊区垃圾转运站的地下赌庄就是他的杰作。至于K厅,有人放消息说里面时常有****交易,可警察临检了几次,都空空而归。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吓死的都是胆小,胆大的都被肥养起来,他和齐杰都一样。
“那个‘老虎’什么来头,糟老头一个,哪里冒出来的?”齐果忍不住问。
“听说前段时间这人帮麻子搞到了一批什么石头,好像还挺有本事,具体的不清楚了。”
“石头?真的还是假的?值多少钱?”齐果好奇起来,“你见过?”
“好东西哪里轮得上我见,兄弟们传的。”二龙有些不服,“不过再有本事能怎样,麻子身边的人都是一路货色……”
齐果没忍住,扑哧笑出声,“难怪我怎么看你都不顺眼,和他们一样,同一货色。”
戏珠也笑,“好货就行,可别好色。”
二龙懒得和女人理论,吹干头发就离开了。戏珠看着二龙的背影幽幽地问:“昨晚的事是不是真的?”
“啥事?”
“你哥的事。”
“我就知道你一直惦记。我不在场,也是听二龙说的,昨晚他在场,是帮凶,看得清清楚楚,刚才你怎么不问他?”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
“好了,好了,我最怕听你整这些肉的东西,真要惦记我哥,自己去看。”
“他不想见我的。”戏珠脸红起来。其实她心里有齐杰,可惜自己名声不算好,超过朋友之外的事自然也不敢多想。
齐果凑过来,胳膊肘捅捅戏珠,“想当我嫂子不难,关键你得实际行动,一个人坐在这吃干醋,吃一辈子也没用。”见戏珠没回应,她又故意提高声音,“我这个啥哥,为一个瞎子下跪,这辈子估计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戏珠耷拉着眼帘咬着嘴唇,手里的笔在白纸上不停打圈乱画。
齐杰救过戏珠,三年前在月平山,戏珠和朋友去踏春,不慎失足跌进山洼里,是齐杰把她背出来的。送到医院后医生说磕到了头部,再晚来一会恐怕就睡过去了。
醒来后的戏珠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以前一样开朗爱笑,话也少了,没事总一个人坐在角落发呆,偶尔还多愁善感讲几句酸溜溜的话。齐果看了只叹气,说还是磕坏脑子了,留后遗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