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没有灯塔,
我依然张望着。
——王菲《彼岸花》
1
第二年暮春,我等不急了,负剑离开了四海客栈,开始过着漂泊的生活。
在这大半年间,江湖中又发生了许多大事,有风帮帮主风应物的小儿子深夜被人暗杀,荼蘼林的总坛在新年之际连续遭人袭扰,死了二个堂主九个香主,可谓是死伤惨重了,花灯节之夜,海蜇子的总护法薛惊雷无缘无故地死在家中,这些人的死有一个共同特点,案发的现场都会有意地押着一个带血的梅花印记。梅花印是一剪眉宋蕴思的宝贝,这个魔头为了炫耀自己的成就,杀人后总喜欢留下点什么,便烙下滴血梅花,扬长而去。但他武功奇高,轻功御风术更是冠绝天下。至于喜欢充当英雄与复仇之人不是没有,而是力不从心,只能望尘兴叹了。不过,这恶贼在轩辕剑风波中受到江湖好汉的追杀,不知所踪,至今未曾露面。据说现在持有金梅印的是一身穿红衣的少女,此女心狠手辣,人称红衣魔女,不是恶贼宋蕴思的女儿就是他的爱徒。如今出来寻仇了,好像是立了誓要杀光当年追杀宋蕴思的江湖豪杰,怎能不叫人惮惊受怕呢。
我想红衣魔女不就是那个爱穿艳红纱衣的蒙面少女吗?她好像是萧歅的朋友,恐怕还不止朋友那么简单吧。也不知道这个女魔头有什么好,萧歅还成天屁颠屁颠地像跟屁虫一样粘着她。哎呀,不好,萧歅危险了,纵然他拥有飞剑诀那样的神功,再自负也不敢独当整个武林啊。怪不得大半年不见踪迹,怕是早被人宰了,抛入了野人沟,现在估计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我走至白府停下,看着两只怒目圆睁的石狮子发呆。我忽然想起了小白,很快又失望了,天下之大,这也不会凑巧恰是他的府邸。我又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了,低头看着脚下平整的青砖,一路延伸到远处的闹市。心中生起一丝失落感,为什么会失落,我自己也不清楚,好像心口压了一块石头,闷得无法呼吸。活得太压抑,我很想跑去清水河里畅游,追逐五彩斑斓的绡彩鱼,以舒发内心无发排遣的情怀。又或者爬上翠霞峰顶,对着焕发金光的晨曦或月下黄昏凝紫的落霞大喊,有俏丫头王菁和我畅叙闲情,还有叔叔拉着悠扬的琴声…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驻足,回首。然后看到了那个始终顽固地出现在脑海的白衣公子,欢娱的笑容跃然而上,他张开双臂向我飞奔而来。
我愣愣望着那张洋溢喜庆的面容,怀疑是幻觉。只觉得一阵热风扑来,小白在我面前站定,尴尬地放下双手,一拳击在我的肩头上,笑骂道:“阿悠,你还没有死啊?怎么,傻了吗?告诉你,本公子…”
我依旧平静如初,与他明亮的眼睛四目相对:“你还记得我?”
小白被我的一反常态吓了一跳,欢悦的笑容渐渐隐去,退一步道:“在下记得的。”
我趁他一不及防,噌的一下向前一跳,拧住他的耳朵得意道:“哈哈,中招了吧,我且问你,那天为什么跟着别的小姑娘偷偷地遛跑,快一年了,还不来找我?”
小白痛得咬牙道:“给我一个面子好不好,这里是我家哦,春兰、秋菊,还不快来救驾?”
我望了一眼站在远处微笑的佩剑侍女:“那么漂亮的两个姐姐,我知道她们不会向我出手救你的,是不是啊,姐姐?”
两侍女执剑微笑不语,小白求饶道:“放手啦,阿悠,很痛的。哎哟,姐姐,好姐姐,放手好不好?”
待我放了手,小白悄悄地凑到我耳边说:“别看她们这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就是掂刀砍人的时候她们也是一直微笑着。”
我吐了吐舌头,问:“小白,这些日子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了你方圆好几百里都没有找到呢。”
“还不是流落街头,我的银子被某人抢去了,还好意思问。”
“我到了白羊镇,被一个叫杨榷的人当作观世音菩萨贡着,整天大鱼大肉,哦,好幸福啊!你呢?”
小白没好气地回答:“原来被人包养了。我去了青石镇,做了大半年叫化子。”
我捏着他细白的脸蛋调戏道:“哎哟,好可怜啊,瘦了那么多。”
小白气坏了,甩开我的手,开口索账:“谁让你抢了我的银子,快还我钱。”
“我就知道你小气!”我悄悄地对他说,“不过,我身上有九十多两黄金呢。你考虑考虑要不要离家出走,跟我出去游玩一番。”
“此言当真!”
我很认真地点点头:“嗯。”忽然腰间一紧,已被小白抱住,接着是大树、房屋开始飞速后退。两个侍女突遇变故,惊叫一声发力追来,不过还是越来越远了。我想这是怎么回事,向下看了一眼,又惊讶地看着小白道:“原来你会飞啊!”
2
源阳城南,是一条极宽的源水,放眼望去,水天连成一片,难辨对岸牛马。我在源水里拍打着水花冲着草地上平躺看天的少年大喊:“小白,下来玩了。”
小白红着脸怒道:“不去不去。你也不要太得意,这里水又深,水势又大,祝你被大水冲走,淹成个水鬼。”
原来小白是个旱鸭子,不黯水性,刚才被我拉下深水,淹个半死。料想此刻正在气恼中,我比了鬼脸又钻下了水。
“救命啊,救命啊!”我游到深水处,装成溺水的样子,折腾着沉了下去。
小白向河内看了一眼,冷哼一声,接着叼着草叶闭目养神,可一刻钟过去了,水面平静依旧。
“阿悠。”小白慌了神,从地面一蹴而起。两起两落已踏入水中,冲着河水大喊:“阿悠,阿悠!你在哪里?不要吓我啊,我知道你藏了起来,快出来啊!快出来啊!”
喊着喊着,他的声音已然颤抖了。小白踉跄地向深水处走去,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胸口。我悄悄地潜至他的身下,抓住他的裤腰向深水中扯去。小白大惊,以为被水鬼拉住,惨叫着拼命地向岸上爬去。
我正得意,突然身子一麻,全身一软不能动弹了,像秤砣一般直沉水底。原来小白垂死挣扎,百忙之中杀出一招回马枪,一指戳在我胸脯,歪打正着地戳中了我的穴道。我暗骂晦气,虽然在水下能撑一柱香的时间,不过小白不来救我,我不就挂了。想至此,心里一紧张,胸口马上闷了起来。
好难受啊,我就要死了,我不想死啊,好想叔叔、王菁还有该死的小白…过了很久了,怎么还没死呢,我忽然明白什么是度秒如年了。我发誓今后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也绝不跳水自杀,如果能活着出去的话。
在我万般难受的时候,身子一轻被小白拉出水面。新鲜的空气夹杂着水汽钻入肺泡中,顿时呛得弯着虾米身板咳嗽起来。小白拍开了我的穴道,我心中怒火万丈,第一时间甩给他狠狠地一巴掌,怒声道:“死小白,你想害死我啊!”接着雨点似的拳头全落在他的胸口上。
小白把我放下来,捂着脸万分委屈:“刚才你把我拉下水,我都没舍得打你一下;你倒好,尽下些黑手。”
我在白嫩的手臂上用力一拧,马上出现一朵小红花。我指着对小白说:“没舍得动手?看看是怎么回事?”
小白别过头去,忿忿地摩挲着脸上鲜红的五指印。我怒道:“小气鬼,别人求我打我还不打嘞。”
“哼,就你小气!小麻雀,气性大,一逗它,气死啦。”
“唉,不要不说话好不好,哭丧着脸跟个呆瓜似的,大不了让你打过来喽。”
“你自己说的,可怨不得我。”小白咬牙阴笑道。他将手高高扬起好像要使足了力量,我突然感到怕怕的,他不会真下黑手吧?
一道弯月般的弧线划来,在我的明亮眸子中,这电花石火般犀利的一巴掌,突然变得悠缓起来。我清楚地看到他两道英挺的剑眉,明朗的双目,温润的唇,一经铺陈的思绪如潮水涌过海岸,咸腥的水汽弥散开来,温湿的海风吹在脸上,暖洋洋的。没有想象中的一记亮响,小白的手突然停在我的脸颊上,转而轻轻地一拂,一股奇怪的感觉涌占心头,全身如过电击一般猛地一颤。一只细腻温软的手触及脸颊的刹那,恍惚间觉得将来有一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眼前的这人最终会成为我的夫婿。
思绪一下子又回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小白难得正色地回答:“在下白荩,表字晨露。”
我为自己的猜测欣喜若狂:“原来你真的姓白啊,晨露?怎么听起来是个女孩的名字?”
小白微笑着:“晨露,早晨的露珠而已。”
3
太阳西斜,我躺在草地上无聊地掐着梭梭草叶子,然后用手撕成两片。据老人们说这种方法可以推测天气阴晴。如果把叶子撕成完全一样的两半,明天无疑是烈日当头,所以天真的我总是把它们撕得一片极大一片极小,这是雷雨的意思,可惜从来没有准过。
我笑了笑,扔掉了手中的草叶:“小白,你家里有没有什么兄弟?”我忽然想到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性格却格格不入的人。
“没有,所以你以后要小心些,不要总拿本公子的生命开玩笑,本公子的命很贵的。”
“哼,去你的臭命!不过我确实有一个朋友和你长得很像,他叫萧歅。呵呵,时间一久,记不清了,也许你俩并不像。”我笑着自嘲道。
“听我爹说我有一哥哥,不过在很早的时候就死掉了。”小白正色道,不复有昔日顽皮的笑容,也只有此刻,才像极了冷冰冰的萧歅,“我很想见他。”
“跟着我,会见到他的,”我忽然觉得怪怪的,“我向他说起你时,他和你说了同样的话。”
小白合上了眼良久不语,我悄悄地回过头偷看他那张妖艳的容颜,精致细腻犹如一个洁白无瑕的瓷娃娃,有时候总想上去摸一把的冲动。我几乎以为他睡着了,悄悄地爬起来。小白笑了笑,依旧闭着眼,像是正在做着甜美的梦。
我踢他一脚,怒道:“笑什么!我要去…不要跟过来。”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身子开始冷了起来,像是体内有块散着寒气的冰,寒彻透骨。我踉跄地挣扎着向前走去,尽量离小白远些,找一隐蔽处藏了起来。正如叔叔所说,命中有此劫,鬼神莫能避。我常恨自己为什么不听神医朗玉的话,多泡几天又不会死,现在弄成这样子,虽然月余才发一次寒毒,但终究不是办法。我感到它又严重了,发作周期在缩短,而发作时间越来越长。虽然比上万虫噬心要好过一些,不过发作起来奇冷无比,好像冰窟一样,往往又冷汗直流,湿透了长衫。
“阿悠,阿悠。”小白终于等不及了,出来寻找。我看他匆忙的从我身边走过,我祈祷千万不要被他发现,看着小白远去的身影,终于松了一口气。岂料脚背爬了一只蟾蜍,在我印象中,癞蛤蟆似乎比长蛇还要可怕。我惨叫一声滚出草丛,心口砰砰直跳。小白跑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我怒道:“脸色能好吗?人家正在方便,你就在人家面前晃荡,还有那个家伙,没有一个安好心的。”
“我不是…我不是…”小白红了红脸,瞪着草丛中爬出的癞蛤蟆。
4
“你怎么能随便动人家的东西?”小白一手提着包裹,一手提着我的青铜巨剑。
小白轻轻的抚摸着剑鞘上的滚雷纹,像是面对一个极美又圣洁神奇的东西,不敢丝毫亵渎。
“你怎么会有这把剑?”
“我捡的,在一个阴暗潮湿的破山沟里。”
“你在撒谎。”小白温和地笑了,却是不敢有丝毫的玩笑,“这是一把不祥之剑,十五年前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数百人因它丧生,从那以后,它再也没有出现过。如今它重现江湖,恐怕又要引发一场武林浩劫,到那时候整个天下将血惯满盈。”
“没那么严重吧。”
我忽然害怕起来,害怕眼前的人甚至更多的人将来会因我而死去,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没有人生来是为某事某物而死的。我本来想四处游玩一番,不愿做复仇那样没有任何意义的事,复仇又能如何,离去的人不会再苏醒过来,复仇只是在血海深仇上泼上一股鲜血,拼的家破人亡而已。我宁愿背负不孝不义的骂名,早知道这是一把乱世之剑,还不如让它永远安眠在翠霞峰下,带着熊熊烈火永葬于泥土之中。
小白轻弹着散发乳白光晕的不知何种材料的剑鞘,发出一串悦耳的叮当声。“据说这质地是传说中的钢玉,钢玉铸的剑一下能劈开陨铁。这滚雷纹看上去是一条条凸痕,抚摸之下平整的像一块光滑名洁的镜子,现在的铸剑名家是刺不成滚雷纹的。呵呵,真是一把好剑啊,只是这柄剑却是假的,虽然见过轩辕剑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但轩辕剑也绝不是青铜的,上天从不拿兵器开玩笑。传说轩辕剑为雌雄双剑,可分可合,雄剑长四尺三寸,雌剑三尺四寸,合二为一却只有五尺两寸。另有传闻,轩辕一出,银光乍泄,如夏日骄阳扑地而下。不过终究是传说,谁也没有见过的。”
小白握住剑柄用力一拉,长剑插鞘,纹丝不动。我嘲笑他道:“只有天下英雄才能拔得出来,你也想做英雄吗?”
小白突然信心满满地说:“我若拔得出,你是不是非我不嫁?”
我感觉到脸上莫名地热了起来,其实叔叔说只有天下英雄才能拔出此剑时,我就暗暗发誓,只嫁拔剑英雄。小白猛然提起此事,我却嘴硬道:“是啊,就算那人瞎眼跛足,我也认了。你也不要往自己脸上抹金,想跻身于天下英雄,简直就和刚才那只癞蛤蟆什么的想的一样。”
小白冷笑一声,再次发力,只听“啪”的一声,像是拉满的角弓断了,树上落下的鸟卵破了。巨剑出鞘二指,剑身堆积着厚厚的铜绿,如生在身上的癣疥,凸凹不平。这让我吓了一跳,若是他一鼓作气再拔出来些,我就把自己当作赌注输掉了。虽然我也想过要嫁给他,但以这种方式输与他总是不妥的。
小白突然放弃了拔剑的念头,沮丧着脸道:“我拔不开。”
我高兴得险些跳起来,抚了抚怦怦的胸口,久久不能平息。后来我才发现巨剑只是埋地下太久了,生了铜绿,拔之不易,那时小白已经死去三年了。我想起小白当时拔剑的情形,总觉得他有不施全力的嫌疑。我常常会想:也许他是不愿娶我为妻吧。
5
八百里外的千岛湖,少年几经起落,轻轻地踏在水面的荷叶上,如蜻蜓点水般的飞向水中的岛屿。
小岛上有一个童颜鹤发的老人沐浴在艳阳下垂钓,闭着双目享受这世外仙居般的宁静。突然,水面翻起了水花,垂线绷紧了。可老人却像是睡着了,没有发现水中上钩的鱼。他的身后恭敬地立一小童,撑着遮阳伞歪斜地为老人遮挡着烈日。小童却是顽皮的,眼睛轱辘辘地转着,只一抬眼就发现了上钩的鱼,正欲舞手欢呼。老人睁开双眼,两道精光夺眶而出,他呵呵一笑:“我的爱徒回来了。”
小童举目四望,哪有什么人影?他以为老人家糊涂了,说了句梦话。正寻思间,只见水面上有一黑点迅速移来,本想着是条小船,片刻过了,竟是一条人影踏水而来,尚未看清来人。
那少年高高跃起,荡出一朵小水花。他伏在老人腿上哭声道:“师父,师父,别人都说你是飞剑魔,是也不是?”
老人和蔼地看着少年,微笑道:“是啊。”
少年身子一震,竟然瘫坐在了地上。他不信地摇头道:“师父,你说什么?”
“名号只是以代称而已,又有什么意义呢?”老人笑道。
“师父,徒儿不明白。别人都说你是杀人的魔鬼,练就一手飞剑是用来杀人的。可我不信,我一天跑了八百里回来问你,我很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不是!”
老人脸色一变,双目喷着怒火,大声吼叫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苗某一生做事光明磊落,共杀四百四十一人,你去查查那些人哪一个不该千刀万剐。我苗某绝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像乌龟一样躲在壳子里生活一辈子。”
老人啐着飞沫,像是累极了,语气变得异常虚弱起来:“我的好徒儿啊,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其实我的真名叫飞剑灭魔。哎,他们若告诉你你就不会跑回千岛湖了。即使是民为除害的大侠,当他杀多了人之后,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人们总把你说成杀人的魔头。如果你把那些长舌头全杀了,你将成为英雄。这就是江湖,我可怜的徒儿。”
老人收了鱼杆,上钩的鱼早就跑掉了。小童提了遮阳伞和渔具跟在老人的身后,时不时地朝着呆坐在地面上的少年扮鬼脸。少年摸了摸腰间的铁剑,望着老人离去的身影,应了声:“徒儿明白了。”
老人顿了一下,几道白光钻入水中,那是钓得的小鱼儿。
“人是为自己而活的。”老人消失了,少年两眼含着泪花望向远处,河水中的漪涟一圈圈荡向水岸。
6
“小白,你苦瓜吃多了吧,怎么一路黑着脸,跟人家欠你钱似的。”
“没有啊。嘿嘿…”他咧着嘴僵硬地笑了笑。
“镇上那个卖豆腐脑的老女人你看到没有,还豆腐西施呢,胖得像头猪唉,”我看了一眼哭丧着脸的小白,哼的一声,“没趣!”
“小白,你的样子越来越像呆瓜了,我可不喜欢呆瓜,整天闭着嘴,跟哑巴似的。咦,不会真成哑巴了吧,再不理我我就生气喽。”我偷眼瞄了他一下,还是傻傻的笨模样。“哼!呆瓜!”
我气得满满的,催快了马,把他远远甩在身后。我心道:好你个死人,现在不理我别后悔,等会儿,哦不对,是以后本姑娘也不会再理你。
走了一天的时间,快到江渚屿了,小白还在后面丢魂失魄地晃悠。我早就忍无可忍了,勒马回头向小白冲去。两马错开的时候,我站在马鞍上小小白扑了过去。也许是我太高估自己了,竟然没有事先排练就义无反顾地跳了出去。当然我扑空了,看到大地变成了模糊的棕黄色线条飞速向我迎来。有东西拂到脸上,痒痒的,我很快意识到那是飘扬的马尾。这么快的速度落马下去,会不会摔成残废啊?我无助地想,真为自己所做的决定后悔。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脖子一紧,已被小白拉住了衣领,托到了他的马上。小白怒道:“总是玩不够,若不是我眼疾手快,九条命也活不成。”
“你不是不理我吗?”我吐了吐舌头。小白冷吭一声,把头别向一旁。
“小气鬼,人家不就是说你一下癞蛤蟆吗?干嘛那么认真?”我强忍住笑声又道,“哦,剑没拔开也没关系啊,我给你留着机会,等你功夫好了再…”
“闭嘴!谁要是娶了你,不是被你打死就是被你活活气死,我可没那样的好福份。”小白闻言大怒,不过,尽管他一再矢口否认,但我认为他心里绝不是这么想的。
“哎哟,他还生气了,”我掩口吃吃地笑,“来来来,可爱的小白白让姐姐看看,不要老是阴着脸,很容易变老的。”
过了许久,小白才平静地问道:“阿悠,如果有一天我们结仇了,你会不会杀了我?”
“问这个做什么?真不识趣。”我朝着他翻了翻白眼。
“我是说比如,当然不是真的。”他开口解释道。
“哼,老是揭人伤疤,我又不会武艺,怎么打得过你?”
“阿悠,不要闹了,能正经一点回答我吗?”
我发现小白一双渴望答案的目光注视着我,我避不过,不奈烦地说:“不会啦!你若死了,谁陪我去偷枣子、摘杏子和捉野山鸡呢?”
“只为这个理由吗?”小白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没有料知得到的答案竟然如此肤浅。
我很认真地点点头说:“是啊,就为这个理由。我本来就没有几个朋友,小丫头要嫁人了,呆头呆脑萧大哥只会气我,烹羊的杨榷出而反尔,对我最好的朋友就只有你了。我还总是拧你耳朵,绕着弯骂你,你却处处为我着想,千方百计哄我开心,而且还从来不还手的。除了叔叔之外,你是对我最好的了。”
小白莞而一笑,学着我的语气道:“现在才知道人家对你好了,你说得人家心里好感动啊。”
我发现着了道,又羞又怒,叫骂道:“讨厌啦,死小白,你最坏了,比呆木瓜还要可恨十倍。”
我伸手去拧他耳朵,不料小白算定我有这一手,轻轻一跃,飘然落在了地面上,顺势在马臀上一拍,笑道:“真是一个有趣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