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昏昏沉沉地打开房门,绝望地发现屋子里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王松这才明白,这个阿美原来是个女骗子啊,怪不得她总是打听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呢。他曾经从小说里看到过借助女人“放鹰”的故事,今天让他遭遇到了。
他的头很疼,于是,他跑到一家医院,挂号时,才发觉自己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想了半天,他给梅子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被打劫了。梅子来得出呼他的意料地快。她关心地摸摸他的额头,她似乎和这里的护士医生都很熟悉,王松只是感觉几个值班的护士、医生都和梅子打招呼,但他根本没有多想。梅子很快帮王松检查完,医生说没有什么大事,梅子拿出一百元钱,说:“你自己打车去报案吧,我还有事情。”说完,梅子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王松在家里翻来覆去权衡很久,他最终没有敢报案,他不能舍命不舍财啊。他按照劫匪的要求,交出了三十万元现金。
以后的日子里,王松果然没有再接到劫匪的电话。
又过了两个月,梅子找到了他。两个人又在那个餐厅见面了。
梅子如大病初愈,人很憔悴,手里拿着个信封。
“谢谢你,这钱我不用了。”梅子感激地说,“谢谢你在关键时刻帮了我。”
接着,梅子告诉了王松下面的事。
梅子结婚后,生了个儿子。儿子从小体弱,总得往医院跑。而梅子的丈夫,人很英俊、却没有一点责任心。为了给儿子治病,梅子一个人抱着孩子挤火车到千里之外求医,回来发现丈夫竟把别的女人领进了家。
梅子离婚了,儿子的病也没见好转,向亲戚朋友借了很多钱,都花在儿子看病上了。
说到这,梅子哽咽了,半天,她说:“我向你借钱,就是为了让儿子过得好些,他一直向往去澳大利亚看袋鼠,医生说,他……他的时间不多了……”
王松从梅子凄楚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神圣的母爱。小时候,他得了病,守在一旁的母亲就是用这样的目光注视他的。王松难以相信,大学时代让他不敢正视的公主一般的梅子,竟然经历了这样的不幸!对比一下,自己内心多么阴暗啊!而那个阿美,多么可鄙!
“这钱,我不要了,明天,我再拿两万给你!”王松激动地说。“不用了,我儿子,一个月前,就在你看病的那个医院,他已经……”梅子忽然伏在桌子上,毫无顾及地放声大哭。
王松惊呆了,他鼻子发酸,他忽然也想大哭一场,眼泪对他已经陌生了。但此刻,一股莫名的委屈涌动在他心中。可王松哭不出来,望着梅子抽动的脆弱的双肩,王松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实在连落泪的资格都没有啊!
王松不再泡歌厅和酒吧了,周末,他会去梅子家,和她一起说笑。后来,在梅子的鼓励下,他去报了案。
出乎王松的意料,阿美和劫匪很快落网了——他们又用同样的手段在别的城市作案。领到被诈骗的钱款后,王松又一次来到梅子家,他手里拿了束玫瑰花。
“梅子,收下吧,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向你求爱,但是,我终于明白,真爱不是金钱能买来的。”
梅子赞许地点点头。
“另外,我想向你要一件东西,你一定要答应我!”
“是什么啊,只要我能给你。”梅子说。
“把你的所有的债务都给我,我只有这一个要求。”王松激动地说。
在看到梅子把玫瑰花插到花瓶里时,王松流泪了,他知道,他的心很久没有这样激动了,而这泪水,也是幸福的泪水啊。
写论文
今年寒假开学后的全校大会上,校长宣布:“上级部门准备编一本教学论文集,可以算一篇省级公开发表的文章,这可是评职称的硬件!青年教师都要写一写。”
“参评费多少?”有人小声问。
“每篇一百元。”校长话音刚落,底下“嗡”的议论开了:“又长价了,上次还五十元呢!”老师们知道,校长是评委之一,评委费是不少得的。
等议论声平息了,校长又大声说:“学校研究了一次,如果谁评上奖,学校予以奖励,评上三等奖奖励一百元,评上二等奖二百元,依次类推。”
回到办公室,小刘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说:“这还不容易,找几份前几年的杂志,找几篇合适的,把自己的名字一换!”其他几个老师也纷纷响应:“对呀,我早和同学说好了,把他在别处获奖的论文借来用一下,换个题目,改几个例子就行了——他的论文也是借鉴出来的。”小方显出不屑的神情:“我要么不参加,要参加就自己完成。”
小刘有点不爱听:“你是语文老师嘛,当然应当自己写啦!”
虽然交参评费时还是有人不情愿,但是有了奖励政策,老师们“写”论文的热情,被激发起来了。上完课,几个人有的在复印下来的文章上删改,有的拿把剪刀剪剪拼拼,只有小方面对空白的稿纸冥思苦想。
很快,几十份打印工整的论文摆在了校长的办公桌上,而又过了半个月,小方才把手写的几页稿纸交给了校长。转天,校长就把小刚叫到办公室。
“小方,你看看别人的论文,论素质教育……,论科教兴国与创新精神……,内容又深刻又有时代特色,而你的论文只是些自己的教学经验总结,是不是单薄了一些?”
在同事们“幸灾乐祸”的目光底下,小方把论文改写了一遍又一遍。作为组长我终于忍不住,对小方说:“你真傻,现在谁还自己独立写论文,不都是东抄西抄嘛!”
快过暑假时,论文评选结果出来了,小方只得了个纪念奖(只要交参赛费最少是纪念奖)。领奖金时,几个年轻教师故意把崭新的百元钞票在小方面前抖得“哗哗”响。小刘更是得意,他交了两篇,一个三等一个二等,小刘笑得合不拢嘴:“本钱完璧归赵,还净挣一百块!”
快放假时,校领导们与我们这些组长研究下学期人事安排。校长说:“我建议,让教语文的小方下到初一吧,他怎么连个论文都写不好呢,不会写论文,怎么当的好语文教师?”
我当即反对,指出小方其他方面的成绩,但最终小方还是被放到了初中。
暑假开学,没见到小方的影子,后来听说,小方在人事安排确定后,已托人调到市直属重点中学去了。
谁敲了我的门
距毕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小林的情绪越来越低落,毕业意味着他要与恋爱两年的杨青分手。因为他是个委培生,毕业必须回到家乡。他的家乡与这座城市远隔千里,杨青的父母绝不会同意独生女儿离开这座城市。就像等待执行的罪犯,小林麻木消沉地等待如同世界末日的那一天。
夜晚,两个人在校园中约会,杨青极力作出高兴的样子,她热情地亲吻着小林冰冷的嘴唇。“我们哪怕只有一天在一起,也高兴地过吧。”杨青说。小林知道,也许不久之后,杨青的热情就会献给另外一个男人,这让他无比焦虑、失落。
小林把同宿舍的好友老田拉到了校园酒吧,倾诉自己的苦闷。
“我精心爱护的一朵鲜花,如果将来被他人拥有,我心里无法接受。”小林说。
“如果这个人也像你一样爱护她,有何不可?花儿依旧完美,依旧受到呵护——这不也是你的心愿吗?”老田说。
小林沉默许久,摇摇头。
春假到了,大学生又兴高采烈地打起背包。“三日游、五日游”使校园迅速从喧闹变得寂静。宿舍里只剩下小林和老田了。老田像个影子一样,令小林心里很焦急。
吃过晚饭,小林递给老田两张通宵电影票:“杨青回家了,你找个人去吧,我只想好好睡个觉。”小林在说谎。老田看了看作疲惫状的小林,接过了电影票。
杨青走进来的那一刻,小林的心怦怦地快要跳出来了,她穿了件深色的连衣裙,清纯动人。
“你愿意吗?”小林在杨青的身上抚摸着,滚烫的双唇在杨青柔软的耳际寻找着什么。
“我愿意,我愿意……”杨青受到了小林热情的感染,喃喃低语着热烈地回应,但泪水已涌出眼眶,在面颊上流淌。小林心软下来,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不久,亲吻杨青的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当小林的手解开杨青的衣扣时,宿舍门突然被人“嘭”地敲响了一下。
小林吓得蹦了起来,匆忙帮杨青整理好衣服,长舒口气使自己镇定一下,才打开房门。奇怪,屋外竟没有人。
小林的热情降至了冰点,他对杨青说:“算了吧,我们出去走走吧。”
下楼时,学校保卫处的科长正拿着手电筒上楼,他眼睛一直盯着杨青。小林忽然想起每逢假日,保卫处都会加强对宿舍的检查。想到此,小林不由得一身冷汗。两个人匆匆走到街上,灯火通明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使他的情绪平静下来了。小林忽然想起了铁凝写的《四季歌》,男人对伤害过自己的女人都应该宽容,何况杨青对自己是那么痴情!小林为自己刚才自私的蠢动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