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席卷着高密东北乡,呜咽了黑漆漆的冬夜,枯叶在寒风的吹拂下,到处乱飞着,狂风卷集着枯叶和尘土在大地上肆虐着,咆哮着,仿佛要吞噬掉世界上的一切。
一个挑着担子的黑影脚步踉跄地闯进了大栏镇的地界,用手擦了擦被尘土迷着的眼睛,一刻不停地赶着路。
“什么人,不许动。”四五个哨兵哗啦一下子围了上来,荷枪实弹,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挑担人。
“我、我是李货郎,赶紧带我去见司马亭队长。”挑担人吓了一跳,瞅了瞅围上来的人,连忙说道。
一个哨兵走上前来,看了看说,“嗯,还真是李货郎,我见过,你早不来晚不来,鬼子走了你才来,来了管个屁用?”
“唉,兄弟,别说了,我全知道了,快,领着我去见队长,快点。”李货郎催促着,生怕哨兵不听他的话。
哨兵接过李货郎的货郎挑子,说了声,“走吧”,便和李货郎一前一后向大栏镇走去。
二人步履匆匆地行走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南街道口,哨兵走得快,李货郎在后面紧紧地追赶着,来到福生堂广场跟前时,惊得广场上嗅着血腥味的四五条野狗四散逃窜。
李货郎来到福生堂的大门前,伸出手用力地敲打着漆黑高大的大门,便敲便喘着粗气。大门上方的两个碗口大小的大铜环哗啷啷地响个不停,催促着院子里的人。
“谁”,大门里传来问话声。
“我,李货郎。”李货郎手扶着大门,嘴里喘着粗气。
这时,只听大门的门栓哗楞一声响,门开了一条缝,刘三从门缝里向外瞅了瞅,然后打开大门,一把扶住李货郎,又看了看哨兵,问道,“没有人跟踪?”
“没人跟踪,其他的人在原地盯着呢,排长,你放心吧。”哨兵说完,挑着担子,随刘三和李货郎进了福生堂。
福生堂的前堂灯火通明,八仙桌旁围坐着赵怀庆政委、司马亭队长、三姨太、刘三等人。李货郎接过司马亭递过来的一碗水,咕咚咕咚地喝着,喝完水,李货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政委、队长,我来晚了,这次鬼子行动十分迅速,宪兵司令部的大门双人双岗,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我们安插的眼线无法送出情报。昨天傍晚,高密县城来了五百多鬼子,我想赶紧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山田下令全城戒严,直到今天山田的大队人马回城后才解除戒严,我这才出了县城。一路上边走边打听,知道大栏镇已经遭到了日本鬼子的血洗,可我担心队长和大伙的安全,就连夜赶了过来。”李货郎说完,难受得直掉眼泪。
“唉,李货郎,别说了,这次大栏镇惨遭大难,都是我的过错。我一心想把游击队训练好,就把游击队的全部人马都带到了密林里,放松了对高密县城方向的警戒。再者,自从上次劫火车得手后,山田老鬼子处心积虑地想消灭我们这股武装力量,多次派人来刺探情报,都被我们的明哨、暗哨给打死了。所以,山田老鬼子摸不清我们的底细,不敢轻举妄动,给我们造成了一种安全的假象,麻痹了我们的思想,是我们自己放松了警戒,我们自己安全第一的弦松弛了。这个责任我来负,请赵政委向上级汇报,给我司马亭处分,什么处分都不为过。”司马亭拉着李货郎的手,真诚地看着赵怀庆政委,说出了憋了一天的心里话。
“同志们,刚才,我们的侦查员李货郎同志讲明了高密县城的日本鬼子的情况,这说明,鬼子是得到了精准的情报,摸清了我们的底细,又加上鬼子的援兵刚到,敌人的士气正旺。由于敌人封锁了消息,实行了戒严,造成内线的同志不能及时地把情报送出来。敌人给了我们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给大栏镇老百姓造成了极大地伤害。这个责任不能让司马亭同志一个人负,我作为游击大队的政委,没有及时提醒司马亭同志,也应该负这个责任。大队长李铁汉同志到军区开会快半个月了,这几日就会赶回来,等他回来后我把详细情况写成书面材料,呈交上级,等候上级的处理。”赵怀庆政委说完,安抚地拍了拍司马亭的肩膀,司马亭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
“赵政委、队长,我是负责群众工作的,昨天夜里,我在王二婶家同她作伴,没能和同志们一起参加战斗,我的两个姐姐被鬼子残忍地杀害了,玛洛亚身受重伤,大栏镇老百姓死伤一百多人,我没能及时地把群众转移出去,我的责任最大,是我对不起大栏镇的父老乡亲,是我对不起我的两位姐姐,请组织给我处分,必须给我处分。”三姨太眼圈红肿,声音沙哑,说完这些话,眼睛直视着赵怀庆政委。
赵怀庆见状,生怕三姨太脆弱的哭出声来,忙说道,“王丽怡同志,这次大栏镇遭受如此大难,不是你的群众工作做的不好,是我们的警戒没有跟上去,相反,你和玛洛亚的群众工作是有目共睹的,谁不知道大栏镇的群众工作是做得最好的。所幸的是,王丽怡同志幸亏昨晚在王家湾没回来,如果回来的话,我们很可能就会失去一位好干部啊。大家想一想,鬼子的行动太突然,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所以说,王丽怡同志,你不要自责,玛洛亚同志负伤了,往后的工作你可得多担着些了。”三姨太听完赵政委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玛洛亚同志被送走时,仅说了一句话,他说是孔令仁和二癞子招来的日本鬼子,可是,在场的老百姓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孔令仁肯定不是好人,这个二癞子不知是不是好人谁也不知道啊,我们不能仅凭玛洛亚一句话就确定二癞子是坏人啊”赵怀庆想起了玛洛亚的话,就对大家说了出来。
“二癞子,这个混蛋,他是我们王家湾的,还和孔令仁是远房的亲戚,今年夏天的一个晚上,这个混蛋摸进了我家,想占我的便宜,被我用剪刀刺伤后跑了。”三姨太站起来对大伙说出了二癞子的情况。
“看来,这个二癞子不是什么好人,等调查落实好情况后,如果真是这两个畜生干的这回事,我们绝饶不了他们。”赵怀庆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
“政委、队长,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吧,我保证在三天之内给你们一个答复。”李货郎胸有成竹地说。
“好,就这么办,天亮后,你马上回高密县城,探明情况后回来报告。”司马亭对李货郎下达了命令。
“是,队长,保证完成任务。”李货郎手打敬礼说。
“队长,等李货郎同志查明情况后,就把锄奸这项任务交给我吧,不管孔令仁和二癞子藏在哪个老鼠洞里,我刘三一定把这两个败类给除了。”刘三站起身来,主动请缨。
赵怀庆见刘三主动请战,忙站起来说道,“好,刘三同志,我知道你是老江湖了,武艺高强,这件事等李货郎回来后再做决定,你先把锄奸队组织好,等待命令。”
“是,政委,我一定把锄奸队组织好,等候你的命令。”刘三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