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那天陌黎没有去,她站在占星楼楼顶看广场上数万人朝拜礼如临海观澜。
宫里的连城是太傅的人,在她远赴南郡时解决了不少琐事,陌黎对她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但也不至于赶她走。所以真正的连城应该和元宁一样待在北宫深宫里,只是不知哪一个被当做了她。
水家是在赤吻走的隔日找上来的,陌黎惊讶的是找她合作的是水家不问事的深闺病重二小姐水潋滟。
“我要你帮助我,把我姐姐拉下来。”
“好处呢?”
“世子殿下篡权的逆贼身份,我可以推翻。”
“哦,那倒是可以考虑呢。”
江南水家,富的流油的商户,倒是可以利用利用呢,毕竟谁会嫌钱多。
让她没想到的是南宫,他成长了太多,看着她的眼神也不一般了。多了少年张狂的炽热,迷恋。但是想想这个年纪的少年,多半会有依赖性,她也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做了皇帝之后后宫充盈,见识多了就不会迷恋自己这阴险的老女人了。
其实陌黎一直是这样评判自己的(⊙_⊙)。
“应该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吧……”
后来的后来,一直到南宫爬上了至高无上的位置,再也不复初见的单纯。带着一身煞气和身后千军万马铮铮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与她刀剑相向的时候,陌黎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低估了南宫的感情,也高估了自己。才放纵的他从单纯的爱慕到迷恋,最后到痴狂疯魔,如同地狱的阿修罗浴血而来,英俊到邪性的脸庞刚毅而冷冽,嘴角的弧度完美到残忍。
他说:“师傅……看着我。”
可惜现在的陌黎想不到,她想的只有如何去北宫把元宁弄出来,以及如何去东丹把水涟漪弄出来。
东丹浸泡可不是个善茬,若是和水涟漪达成统一战线,她就麻烦了。北宫国师和太傅,还有一个废帝,真是难抉择啊。
“公主殿下怎么在这看着,你不去不怕你的小徒儿伤心么。”
这世上敢用这个调调和她说话的只一个,传说心狠手辣狡猾如狐实际死皮赖脸嘴贱欠抽的北宫太傅。
陌黎瞄了他一眼,不予理会,登基大典已经快结束,接下来是群臣宴,她不喜欢那种场合。
所以,是时候离开了吧。
谁知太傅不依不饶:“还是说,你后悔将他推上这高度了?”
“我为什么后悔。”话一出口陌黎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子,没事接他话做什么。
果然,太傅没让他失望:“帝王后宫三千佳丽,从此小墨……墨墨独守空闺。真是叫人难过呢。”
陌黎转身就走,她很想一脚把这人踹下楼。
谁知一步也没跨出去,整个人被猛的扯住向后带入半个怀抱。然后迎来对方一声听似亲昵浑不在意但是却带着不可违抗的绝对压迫力的质问:“你后悔了?”
陌黎头有点晕,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她回神时便撞进对方幽深的眸子里。
对方一手抓着她的胳膊,几乎是攥的力道却不会弄伤她,另一只手虚环在她后腰处。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亲昵暧昧的距离,绝对的霸道。
他的五官很端正,脸形堪称完美。属于你乍一看不会觉得惊艳,但是绝对忘不掉的面孔。他眸子很黑,黑到妖异,皮肤很白很细,唇薄而色深,显得些许病态和妖娆,但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他面孔压下盯着她,像一只猎豹盯着猎物,不会漏下她一丝毫的表情变化,只等她略微的透露出软弱便扑上去撕扯个干净然后吞之入腹。
“放手。”陌黎咬牙到,她就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总是使不出拳脚还被各种威胁?她真的是,不喜欢被别人触碰。可他只是五指指肚轻轻触着她的后背,隔着几层薄纱传来滚烫的温度。
“乖,回答我,你后悔了么?”
太傅的语气亲昵温柔的像是在说“乖啊把骨头叼回来有肉吃”,眼睛里你看到的柔情宠溺简直能叫人化了去。但那不是真的,他的眼神同他的外表一样,剥去了外层呈现出来的是极具爆发力的凶悍野兽。
“我叫你……放开!”
陌黎是真怒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命令?质问?你当你什么身份?
所以她几乎是所有力气集中在左臂上狠狠一挥,她内心深处知道这个力道挣不开,但莫名本能的想要逃避这个男人。
出乎意料的,太傅被甩开了,他整个人像是突然泄了力,被甩出屋檐。
于是陌黎回首时只来得及见到太傅的发尾和衣袂翻飞。她愣了有几秒,冲至屋檐边时猛的停住脚步。
楼下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红衣男人,接住了太傅,彼时抬眼往上看。陌黎从这双眼里看到了愤恨,不,是仇恨。
那眼神里的恨,几乎达到不可忍耐的程度。但他只是敛了心思,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太傅,脚尖轻点便飞出去老远。
陌黎突然有点愧疚,她并不是想害他的。太傅那人功力深不可测,怎会突然拔了牙的老虎一般没了抵抗力,最后还虚弱的被抱走?还有那红衣男人的眼神……跟捉到出轨的妻子一样。
啊,她突然懂了。
她竟然被卷入了一对断袖的爱恨情仇里?没来由的烦躁呢。
身后突然一个声音:“哎哟可算爬上来了,吗的什么破楼修这么高……累死小爷了#$*……”
是男扮女装的假“连城”。
然后迎面对上陌黎不善的眼神。
“午膳时间到了我我我我来看看公主有没有什么需要……啊啊啊啊!”
陌黎用现代女性碾小强的力气狠狠碾了他的手,然后飞走。后者惨叫一声直直跌下,见陌黎毫无相救之意蹦的老远便是一个轻身落在地上,苦笑着摸出一个精致的瓷瓶。
“果然不该看戏,这下好了,误了时辰,回去要被红曲玩死了……”尔后忧伤45°望天,“我真是劳碌命啊劳碌命……”
红曲抱着脸色惨白的太傅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客栈,将他轻轻放在床上,在他腿上连按了十几下,后者紧绷的脸色才终于舒缓开。
太傅眉眼舒展开会很温顺,如同少年般干净:“辛苦了。”
“呸!你就是想把自己弄死!”红曲见他还是文文弱弱的笑,火气上涨,“你说你是找药材,结果天天在她身边瞎转悠,又是训狼又是抽那将军。你腿是真不想要了!七狼和九都送到她身边去了,她谁啊谁没事去害她啊?这么些年了,为了她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我说你们之前也没有过接触,怎么就魔怔了?”
太傅还是笑,就好像此刻经历着碎骨绞肉疼痛的腿不是他的,“你不懂。”
红曲盯着他,半晌才冷冷道:“你别告诉我你爱上她了,我不信。”
“为什么?”
“呵,你连敌人对自己至亲下狠手都面不改色无动于衷,说你爱上谁了,谁信。”红曲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无尽凉薄。
“说的也是。”
红曲气极,甩门便走。
良久,屋内传来太傅自言自语的喃喃。
“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