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晚上,宋靖从后苑杂役班回来,天色早已黑透,只有路边树上,挂着灯笼的几米周围,还稍稍有点光亮,其他地方,一色的黑漆漆一片。
宋靖哼着小调,熟门熟路的往自己的小屋赶,离小屋还有段距离,就见黑影里一下钻出两个人来,把宋靖吓一跳。
“谁?黑灯瞎火的,躲在这里做什么?”宋靖壮起胆子喝道。这里毕竟是皇宫大内,安全系数还是很高的。这一点,宋靖很清楚。
“小雨姑娘,别害怕,是我们,是我们,你认识的。”两个黑影讨好的打着招呼,走上前来。
这时,宋靖总算看清楚,正是那天在院子里吵架的魏仲春和刘大才。只是这么晚了,他俩来这里找自己做什么?难道,他俩还真有那种,准备报复自己那天对他俩的羞辱?
“你俩在这里,不会是专门等我的吧?什么事,说吧,我接着呢。”宋靖暗地里摆好了架势。
“误会误会,”俩人听出了宋靖话语中的戒备,忙澄清道:“我们这次,可是专程来拜访小雨姑娘的。只是不巧,小雨姑娘不在家,这才等到现在。”
“喔?”宋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自己一个小宫女,能让这俩货,在黑布隆冬的大冷天里等那么久?这俩人,宋靖这两天从孙贵他们那里可算是了解了,绝对是无利不起早的势利人,很有奸商的潜质。想想,自己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得他俩惦记呀。
“什么事,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宋靖有些警惕。
“这个,进屋说好吧,外面太冷了,身子都冻僵了。”魏仲春颤抖着声音提议。
宋靖拍了拍脑瓜,眼前这两位可是太监,能把自己一个女孩子怎么样?就算大半夜的放他俩进自己的房间,也没什么危险性。
“那好吧,先进屋暖和暖和吧。”宋靖说着话,头前带路,敞开门,立时一股热流扑面而来,宋靖临走时候放在灶台里的柴火还在扑噜噜冒着火苗,屋里很是温暖。
这俩人,进屋后,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一个抢着去往灶台里添柴火,一个献殷勤的替宋靖将外衣脱下,挂在衣架上。
宋靖这时才发现,这俩人,竟是带着礼物来的!
“吆,还带着礼物呢?这我可不敢收。我自认没什么能帮上你俩的地方,你们找错门路了吧?”宋靖忙提醒他俩,别在自己身上浪费钱。
“怎会呢?现在的小雨姑娘,自然是不行,可明天的小雨姑娘,就能帮上我们大忙了。”刘大才媚笑着凑上来,与魏仲春一起打开带来的包袱,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都是些小巧的铜制或玉制玩意,其中一对铜铃铛,宋靖很喜欢,将它们挂在窗前,一定很有趣。
还有一瓶香水,刘大才吹嘘说是集茉莉、菊花、牡丹、芙蓉、苜蓿等十二种香蒸馏而得,十分珍贵。宋靖也不知道真假,但打开瓶盖闻闻,确实香气浓郁,是混合型的香水。
“你俩吝啬鬼,这回可是大出血了吧?现在礼物也拿出来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要歇息了,你俩有什么话,也该说了吧?”宋靖一一的把玩过,然后放在一边,笑着说道。
“咳咳,”两人互相推了一下,最后还是魏仲春出来说道,“小雨姑娘,是这样的,我们头儿,看上了小雨姑娘,准备提拔小雨姑娘,任采买使。
这可是个肥缺,不但可以在外面大把的捞钱,而且,手底下,还有专门的人伺候着。嘿嘿,我俩想,小雨姑娘在宫里,也没什么根基和关系,而我俩,好歹与小雨姑娘认识不是吗?俗话讲肥水不流外人田,小雨姑娘若真是担任了采买使,可别忘了我俩,有机会就提携一下,我俩一定鞍前马后、忠心不二的为小雨姑娘效命。”
“采买使?我怎么不知道?”宋靖大吃一惊。这时的她,已经不是开始时的懵懂少女了,她可知道,这个采买使,虽然官位不高,但经手大把的银子,油水大的惊人。没有扎实的后台,如此肥任,想都不要想。
自己这是什么****运?得怀海忠赏识就不说了,这一月不到,竟然采买使的职位又砸到自己的头上了。
他们的那个头,就是程茂桧,自己跟他,连个照面都没有,他为什么如此照顾自己?难道,自己真是如同一些小说里描述的那般,主角光环一启动,魅力秒杀一切男人了?不,连太监一块秒杀了?
看宋靖一脸的惊愕,俩人很得意的献宝道:“这是我俩在头儿那里偷听来的,其他人,还都不知道呢。不过,依我们头那雷厉风行的风格,明天肯定就会来找你们怀头说这事了。你就等着晋升的好消息吧。”
宋靖回过神来,压服了一下自己内心膨胀的情绪,说道:“好吧,若真如你们所说,就让你俩跟着我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太晚了,你俩回吧。”
魏仲春和刘大才得到了宋靖的确信,千恩万谢的,离开了。留下宋靖在屋里,一夜无眠。
第二天,刚过晌午,果然,怀海忠把宋靖叫进了他的屋子,和蔼的关心了一些日常问题后,便看着宋靖的眼睛,说道:“小雨啊,你的前途,我一直是看好的。没想到,看好你的,还有别人。而且,这个人,比我职位更高,权力更大。可能你还不认识,说起来,他还是我的领路人呢。若没有他,也没有我今天的风光。
今天,西班供备库使程茂桧来找我,指名要你过去,接手他那里的一个采买使的职位。原来的采买使,高尚玄,因为急务调离了。
我自然是不舍得,但程供备说,只是调过去接手一段时间,等有了合适的人选,再送还回来。我想,这也是对你的一个锻炼,你还这么年轻,多接触更多的事务,对你只有好处。所以,我也同意了。毕竟,他是我曾经的上司,他的面子,我不能不给。
若是你在那里做了一段时间,觉得还能适应,想留在那里继续做,也只需跟我说一声即可。我们早有约定,我不会耽误你的前程的,对不对?”
宋靖抬头看着怀海忠,坦然的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优点,让未曾谋面的程茂桧,如此抬举她。如此的天将馅饼,却砸在自己的头上,宋靖很是有些心中不安。更可怕的是,自己还没有拒绝的权利。
怀海忠也无别的话讲,只是勉励了她几句,便让她出去收拾一下,就跟着来人去吧。
宋靖看着怀海忠,很有些不舍,却也只能一步一回头的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怀海忠叫住了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送你一句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谨记,去吧。遇到什么难事,尽可以来找我。”
宋靖愕然了一下,不明所以,有心要问个明白,但怀海忠的样子,显然不准备再说了,只好闷头走了出去。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话本来是宋靖初次见怀海忠说的话,现在怀海忠反过来又叮嘱宋靖,是在提醒宋靖,皇宫里的人事关系,不是那么的单纯。这次小雨的意外晋升,着实出乎怀海忠意料,他也像宋靖般,想不透为什么,程茂桧会看上小雨。
若只是没有合适人选这个理由,那么,小雨更不合适,她才刚从杂役班里出来,还什么都不懂呢。或许,程茂桧看上的,正是小雨的什么都不懂吧。
但程茂桧毕竟是怀海忠一直尊敬的上司,无凭无据的,怀海忠不想往坏处想,但他执意不放小雨,已经有了那么一丝戒备的意思,这次又出言提醒,更是有了三分的露骨。
可惜,宋靖没有怀海忠那么多阅历,对那句话的理解,更是远远的不如。当初,宋靖不过是随口说出一句后世人人耳熟能详的熟语罢了。而这,却给了怀海忠一个错觉,他觉得,宋靖能够听得懂他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