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汴京城内外,早已是人心惶惶,人们仿佛面临世界末日般无助。这般白天黑夜不分的漆黑一片,已经持续了三天!而且,皇宫大内,太子好好的,突然就高烧不醒,更为这异常的天气增添了几分恐慌的气息。
老皇帝病中,太子又不省人事,西北、北面边关多年来一直纷争不断,走过了四十年岁月的大宋王朝,似乎来到了一个拐点。人们对今年张三、明年李四的五代十国时期的记忆仍未忘却,恐慌,如瘟疫般扩散,即使皇帝扶着病体,强行升坛禳祈,并下罪己诏,让所有文武大臣踊跃上书言过、诤谏,同时又以一天三诏书的频率出榜安民,还是没用,京城内外,无论官员百姓,人人如丧考妣。
混乱中,皇宫后苑的杂役班里,小小宫女陈小雨与太子一般的高烧不醒,就没人在意了。
就在这时,天空划过一道绚烂的闪电,紧接着一道巨大的火球飞过,然后奇迹般,天空渐渐开眼了!很快便是晴空万里,太阳当空的好天气了。
人们惊魂还未定,皇宫玄武门外,来了一老一少两个邋遢道人,老者自称华山扶摇子,说有办法救治太子殿下。
华山道士扶摇子,当时可是鼎鼎大名,上至皇帝下至走卒无人不知。很快,皇帝便出来亲迎。老道也不客套,带着弟子来到东宫太子卧寝,设坛布阵,又跳又唱的忙乎了好一阵,最后让太子服下一粒药丸。很快的,太子便悠悠转醒,健康如初。
老道治好太子,便带着徒弟走了,如同来时般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事在皇宫内外,传说的神乎其神,各种版本的说法满天飞。最后,还是殿中省出面做了定断:只因千年狐妖人间为祸,触犯天条,玉皇大帝遣天兵天收伏,谁知这狐妖法力高强,天兵天将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取胜。
战斗整整持续了三天,最后,惊动了雷公电母。两神出面,一道闪电将狐妖击落在华山朝阳峰,然后再一记火球,将她轰的尸骨无存。
天兵天将取胜,就收兵回天复命。这满天的乌云,也就自然散去了。太子的病,原是因狐妖而起,狐妖灭,太子自然就好了。
巧合的是,太子病好不久,后苑杂役班的陈小雨,也奇迹般的睁开眼睛,整个人又是活蹦乱跳的了。只是人人盯着东宫,陈小雨的事,就是在杂役班里,也没人在意,除了衣不解带伺候她三天的陈雨佳。
日子似乎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什么也没变。然而陈小雨却知道自己身体里发生的变化,这个变化她也告诉了陈雨佳。那就是,她这次大难不死醒来,体内便多了一个人!
这人便是意外穿越而来的宋靖。只是开始她似乎很虚弱,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只有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是清醒的。就这两个时辰,宋靖的性子也静不下来,经常不是搞点恶作剧,就是去厨房里偷嘴吃。有次她甚至跑去玉宸殿里偷贡品。
随着宋靖精神慢慢的恢复,宋靖与陈小雨也相处的越来越默契,两人渐渐从一人主白天,一人主黑夜变成一人主上午,一人主下午,黑夜两人全休息的状态。
宋靖第一次下午现身,就一脚将杂役班的小霸王江蓝星踢晕了,紧接着又将无理取闹的水月华扇了十二个耳光,事后副领班汪艳婷还不敢把宋靖怎么样,只狠批了水月华一顿。
时间一长,杂役班所有人,都慢慢接受了陈小雨近乎极端的两种表现,有时柔弱谨慎,有时泼辣大胆。而且,再没人敢随便欺负陈小雨,还有陈雨佳。
宋靖当然不会满意在杂役班里的无聊日子,她一心想离开这后苑,最好能去东宫那边。那边的太子,极有可能是赵恒穿越过来的,不仅因为同一时间他也高烧了,更因为宋靖听说,太子醒来后,变得龙精虎猛,已经临幸了好几个丫鬟宫女了。这活脱脱就是那个赵胖子的风格嘛。
可惜一来天冷,后苑没什么可逛的,二来皇帝病着,宫里人人谨言慎行,所以,宋靖在这后苑的几个月,就没遇见几个杂役班之外的人。偶尔遇见几个,也都是跟小雨差不多的宫女,帮不上多大忙。
机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一天宋靖正倚着游廊的栏杆处休息,与陈雨佳闲聊天,左藏库使怀海忠来后苑找郑婆婆讨要些治皮癣的偏方膏药,看见宋靖正在拿着一块手帕念上面的字,好奇这里的小宫女竟有认字的,便过来询问。
宋靖很乖巧的应对得到了怀海忠的赏识。正好他那里,还有个女史的空缺,既然宋靖认识字,正好提拔过去。
不得不说,这个怀海忠对宋靖真是赏识有加,搬过去的第一天,不但为她准备了个单间宿舍,还用自己的牌子,去杂库里为她挑了一大堆东西。把宋靖感动的,恨不得以身相许。只可惜,对方是个太监。
在左藏库的日子,比杂役班就舒服多了。在这里,宋靖最大的感受就是无聊!没错,虽说临近年关,还是没点子事做。这让习惯了现代的高节奏,在杂役班也是每天忙碌的宋靖,很不适应左藏库一杯热茶靠一天的生活。
不长时间,宋靖便跟左藏库的人混熟了:副使一人,丁朝用;都事二人,刘甫玉、马进忠;主事二人,王锐、王仲学;令史二人,赵受、周万敖;书令史三人,刘廷章、梁庆、李春;守当官一人,孙贵。宋靖每天混在他们堆里,荤腥不忌的聊天打发时间。
这天,一个叫程茂桧的太监,来左藏库找怀海忠,两人在怀海忠的屋里,不知谈些什么。从孙贵他们的口里,宋靖得知这个程茂桧,不但职位比怀海忠还高两级,为供备库使,而且,他还提携过怀海忠,算是怀海忠在宦场里的引路人。
宋靖对这些没在意,今天她难得的有事做,要将那边米粮库的账本与这边的账本核对一遍。正在宋靖愉快的投身工作时,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这块蛋糕是我先拿到的,就该我来分。”
“不对,孙守当喊的是我的名字,是你耍赖抢去了,应该我来分。”
……
吵架的两个小黄门,是程茂桧的小跟班,一个是魏仲春,一个是刘大才,都是十七八的年纪,性子也很相似,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平日里一点亏都不肯吃的家伙。这回,孙贵看是他俩跟着来,就故意使坏送给他俩一块蛋糕,存心看他们为了一块蛋糕斗成红眼鸡的笑话。
看着孙贵坏笑着从后门溜进来,趴在窗上看好戏,其他人也食髓知味的有样学样,嘻嘻哈哈的凑了过去,不时的还鼓掌起哄几声。
宋靖对这些不感兴趣,扭头看了几眼后,便继续核对她的账目去了。外面吵得虽响,却影响不了专心致志的宋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靖放下笔,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账目终于核对完了。这时候,她才发现,外面的两个太监,还在那里对面指手画脚的骂的起劲。而对骂的内容早就超出了蛋糕的范围,改为了互相揭底大批斗。再看孙贵他们,虽然还在看热闹,但也明显的,有些审美疲劳了。
宋靖站起身,站在窗边听了一会,便替他们不耐烦起来:不就一块蛋糕吗?打一架,分个胜负,不就全解决了?用得着在那里浪费唾沫星子。
宋靖一时兴起,便疾步走出去,来到他们身边,伸手拿起那块蛋糕,三下五除二的塞进嘴里,吃掉了。然后,拍拍手上的蛋糕残渣,挑战的看着他俩。
“你,那是我们的蛋糕,你怎么抢了?还要不要脸了?”魏仲春第一个反应过来,期期艾艾的叫了起来。
“一块蛋糕也抢,你们左藏库的人,磕碜成什么样了?”刘大才也跳着脚的叫。两人的矛头,齐齐的对准了共同的敌人:宋靖。
宋靖蔑视得看着他们,一摊手,说道:“我就是吃了,你们能怎么样?有本事,来打一架!打赢了我,我每人赔你们一块蛋糕;若是你们输了,该哪里凉快哪里凉快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嗷嗷!”孙贵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齐齐的起哄起来,更有刘甫玉、刘廷章等,大声叫着压起了注。
“我压一吊钱,赌我们的小雨赢!”
“我来两吊,小雨赢!”
“我压小雨,多大都接,你们谁来?”
……
周围乱哄哄的,宋靖不为所动,还是那么的看着他俩。魏仲春咽了咽唾沫,半天才一梗脖子,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可是如假包换的君子,才不做小人那一套打架的无聊事呢。”
刘大才仿佛看外星人似得看了宋靖半天,这时也跟着说:“看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打伤了你,还得赔医药费,我们亏大了。不就块蛋糕吗,我们不要了,就当施舍了。”
“嗷嗷,还是怂了吧?”
“煮熟的鸭子,嘴硬。有本事来点真格的啊。”
……屋里又传来幸灾乐祸的哄笑声。
宋靖看着他俩为自己找台阶,进一步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好,那刚才泼妇骂街似得,也是君子行为?你俩还是不是男人,痛快点,本姑娘可在这里等着呢。”
“小雨姑娘说对了,这俩货,还真不是男人!”
“哈哈哈哈。”
丁朝用他们见好戏连场,早在屋里待不住,出来围观了。这时候,又是一阵爆笑。
“好男不跟女斗!”魏仲春和刘大才灰溜溜的扫了周围一眼,嘟囔了一声,便找了个旮旯对面蹲下,耍赖的在地上画起了圈。周围的一切,再也不理了。
宋靖本想逗他俩玩玩,耍上几路拳脚,为无聊的生活找点乐子,但此时也只有放弃了。烂泥扶不上墙,宋靖总不能硬上去揍人家吧?
宋靖摇摇头,转身回屋去了。留下孙贵他们,继续兴高采烈的在那里回味。
“那个小宫女是谁,有些眼生,没记得在这里见过?”程茂桧背手站在窗子前面,饶有兴致的看着外面,这时,才问怀海忠。
怀海忠笑着将宋靖的来历介绍了一番,言语中,颇有自诩伯乐的自豪。
听说宋靖不过是个杂役班的小宫女,来到这里还不到一个月时,程茂桧细长的眼睛里,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闪过。程茂桧点点头,满意的回身,继续与怀海忠刚才的话题,不再提及宋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