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鲁伊……德鲁伊是什么?”亚历山德里娜越听越糊涂,从“秘银”到“德鲁伊”,她在短暂的时间里先后接触到好几个陌生的词语。
齐格菲列特倒不急着解释“德鲁伊”这个词语,而是反问亚历山德里娜:“我将要询问的问题,你不要生气。首先,你见过你母亲吗,对她的外貌有印象吗?”
“没有,这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我甚至都无法梦到她,她的样貌、身材、轮廓,我一无所知。”亚历山德里娜神情沮丧。
伦星满脑子都想着秘银指环,见她把话题转向谈论母亲,索性调侃道:“可以肯定的是,你的母亲是人类,而不是什么绿眼睛长耳朵的乡巴佬。”
亚历山德里娜不理睬调侃,继续对齐格菲列特说:“不过,父亲经常说我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以至于他每次看见我,内心就止不住地感到忧伤。”
正说到这里,门外又传来敲门声,亚历山德里娜开门一看,父亲巴菲尔德打扮得精神抖擞,笔直地站在门口。
“女儿,我去镇上办事了。”巴菲尔德用和蔼的目光注视着亚历山德里娜,但同时也看见了房间里的两位着装古怪的陌生人,于是他板起脸,嘴唇贴近女儿的耳朵,悄悄说:“以后不允许你结交这种外貌怪异又没有体面身份的人。”
“哼!”亚历山德里娜满脸不屑。
巴菲尔德把声音压得更低,说道:“你和你母亲一样倔强!记住,我可以在这个鬼地方呆一辈子,但我一定会把你嫁给帝都欧廷多利亚的青年贵族,所以,为了你一生的幸福,你必须学着做一名淑女,远离这些损友。”
亚历山德里娜懒得听这种索然无味的说教,直接关上房门。
巴菲尔德在门外说:“昨晚石堡里的两名囚犯逃跑了,我现在去镇上发布告示。你最好乖乖守在房里,哪儿也别去!……奇怪,石堡里明明只有一名囚犯的,怎么又多出来一个?”
亚历山德里娜昨晚喝多了酒,身体又疲又困,结果睡得太沉,丝毫没有听见石堡内的动静。此刻听到默诺越狱的消息,她心中不免一惊,却又稍感失望,“哼,我怎么开始担心起那个乡巴佬的安危了呢……不过,如果现在他还在石堡里,我倒能问不少关于指环的问题。”
伦星用六指卷弄着黑色长发,不满地说:“看来我们不太受欢迎呢!你父亲竟然认为我们外貌怪异又没有体面身份。”
但是齐格菲列特发表了不同意见:“她父亲的话语可以证明一点,那就是亚历山德里娜保守了我们身为魔法师的秘密。”
“继续我们的话题,刚才说到哪儿啦?”亚历山德里娜偏不做淑女,她娇俏的身子蹦到床上,然后盘腿坐下。
齐格菲列特整了整大胡须,俨然一副老学究的姿态,他抑扬顿挫地说:“德鲁伊是居住在南方森林中的隐者,早在欧廷盾帝国建立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既然他们的历史这么悠久,为什么我没有听到过相关的任何故事或传言呢?”亚历山德里娜相当好奇。
“德鲁伊的大师们生于自然,死后也回归自然,他们与世无争,很少干涉各个公国和种族的纷争,因此极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更别提我们这消息闭塞的北方。”
“可终究逃脱不了没落的命运。”伦星心不在焉地搭话。
“确实,古斯塔夫大公建立帝国,成为古斯塔夫一世之后,全国上下都开始强制推行对上主艾尔芬的信仰,帝国全境的德鲁伊社会因此遭受清洗,仅短短十几年时间,大批德鲁伊信徒和大师牺牲,剩下的德鲁伊大师们只能退守到帝国南方的密林中,改头换面,巧妙地隐藏自己。冬青枝、槲寄生、橡树橡果,这三样植物原本都是德鲁伊的象征,其中以橡树橡果最具有代表性,但是为了躲避帝国的迫害,他们转而选用了冬青枝作为象征物,你母亲遗留下的这块手帕就是证明。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母亲应该是帝国南方人。”
亚历山德里娜崇拜地说:“我母亲的确是南方人,我和父亲当初就是从南方的白鹿堡一路北行,最终来到这里。”
“直到今天,德鲁伊的处境仍然相当艰难。”齐格菲列特叹了口气。
伦星看了看手帕,无聊地发出感慨:“我今年十七岁,这块手帕的经历的岁月恐怕比我的年龄还要长,那时候齐格菲列特老师还在龙舌兰学院呢!”
亚历山德里娜终于忍受不住,她脱下靴子砸在伦星脑门上,嚷嚷说:“真啰嗦,别插话。”眼见靴子要砸过来,伦星六指一颤,施法将靴子定在半空中,旋即双手一推,把靴子扔回了亚历山德里娜身上。
“讨厌,我打不过你啦。”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今天怎么这么多事情?”亚历山德里娜不耐烦地抗议道。
士兵推门而入,兴奋地汇报说:“小姐……昨晚越狱的那个乡巴佬,被……被人押送回来啦!”
“啊!”室内的三人都惊讶得叫出声来,没想到在谈话进行到最需要默诺出面解释的时候,他竟然就适时地出现了。
亚历山德里娜迫不及待地冲出房间,满脑子都是默诺的身影,心中踏实许多。“不对。”她暗暗提醒自己,“我关心的不是他,而是指环。”
齐格菲列特和伦星也跟着走出来,大家来到大厅,看见赛宾大汉单肩驮着昏睡的默诺,他肩膀一抖,默诺重重地摔在硬石地板上。亚历山德里娜回想起昨晚默诺说出的承诺——“就算下次赛宾大汉再欺负你,我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但你必须归还属于我的指环。”可她现在看到的却是昏迷不醒的默诺被赛宾摔倒在地,便不由自主地心疼。
赛宾打了个响指,把亚历山德里娜从回想里拖到现实,“这是短手老大特意为您送来的,请开个价钱吧,慷慨的小姐!”
亚历山德里娜吩咐身边的士兵说:“带赛宾去仓库拿二十枚银币。”
“这个乡巴佬就值二十枚银币吗?”赛宾大汉想讨个更好的价钱。
“本来值四十银币,现在被你一摔,就不值钱了。”
“别忘了在酒馆欠我的三十银币。”赛宾微微低头提醒。
亚历山德里娜闭上眼睛不愿理赛宾,默诺倒在地上浑然没有知觉,多少让她揪心。“一共五十银币,去拿吧。你敢再多要一枚银币试试看?”
伦星小声说:“你还欠我十五银币……”
亚历山德里娜白了伦星一眼。
伦星嗅了嗅,奇怪地问:“怎么有股骚味儿?”
亚历山德里娜也闻到了,她吩咐另外一名士兵说:“把昨晚抓捕乡巴佬的士兵喊来,要他们一起给这个乡巴佬洗干净身子……你们对待囚犯的方式就不能翻出点儿新花样吗,非得这么恶心?”
“是……是……”士兵一溜烟跑掉了。
亚历山德里娜、齐格菲列特和伦星回到房间里,亚历山德里娜对无精打采的小晨说:“你那个乡巴佬主人又回到石堡里了,你等会就能见到他。”
小晨本来耷拉着头,听完后马上精神地竖起耳朵,舌头开心地舔细铁笼。
过了很久,默诺洗完澡来到房间里,此时他已经完全清醒了,靠着门有些诧异地盯着室内的三人:“你们……原来你们互相认识?”
伦星晃了晃六指,解释说:“呃,其实我们和这个女人也不是太熟,十五枚银币驱使着我们来找她,你懂的。”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们给我提示,要不然我就不知道这个女盗贼的名字,那就连找回指环的头绪都没有了。”
亚历山德里娜打了伦星一拳,但力道显然没有赛宾打默诺那么见效,“你居然出卖我?”
“当时喝多了酒……再加上助人为乐的天性……”伦星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助人为乐?这是你的天性吗?”亚历山德里娜反问道。
小晨活泼地在细铁笼里乱窜,呜呜地嚎着。默诺赶忙上去打开铁笼,把小晨抱在怀里。
默诺逗着小晨,离亚历山德里娜很近,她现在才仔细观察起来——刚洗完澡,一头湿漉漉的黑发顺滑地贴在默诺英俊的脸庞,他的面部轮廓就像裁缝比量裁切过一样笔直硬朗,鼻梁是带有典型北方人特征的挺拔细长,好看极了。只是整个人略显疲惫削瘦。他身上穿着一件士兵的皮衣,只是没有套锁子甲。
默诺回过头,正好发现她入迷地看着自己,两人都有些羞赧。
“噢对了,刚才洗澡的时候,我对准那几个士兵的裆部,一人一脚,够他们疼一阵儿了。这样,他们下次再撒尿就会想起我。”
“唔。”亚历山德里娜瞬间红了脸。她拿起指环说:“指环还给你,我也不把你关进地牢了。”
伦星眼睁睁看着指环从她手里传到他手里,失望却又不敢大声地抗议道:“喂……这……我……”
“谢谢,再会。”默诺虽然不敢相信她的情绪变化这么快,居然主动送还指环。但转念想,既然小晨和指环都顺利收回,也不多计较,准备离开。
亚历山德里娜扯住他的衣角,说:“等等,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她展示了手帕,默诺马上发现了指环与手帕的共同之处。
亚历山德里娜又把这块手帕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完全一致的图案。”默诺猜测,这也许就是她想占有秘银指环的真正原因。“我能理解她对母亲的怀念,毕竟我也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他心中已经暗暗原谅了两人曾经发生的不愉快。
齐格菲列特小声说:“估计会有一场长谈了。”
“唔!我父亲等会就要回来,到时候默诺肯定又要被关进地牢。齐格菲列特老师,我们四人干脆去您家里聊吧!我也顺便出去透透气。”亚历山德里娜征求意见。
“我在离镇子不远的小村庄里有一间寒舍,但只接待捧着烈酒的客人。”齐格菲列特善意地一笑。
“没问题,我有很多很多酒!”亚历山德里娜开心的抱住这位老者,她又对默诺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老师家吗?我想向你打听一些关于冬青枝图案的故事,希望这样能了解母亲的身世。”
“莫非她的母亲也是一位精灵?可是……”默诺正在犹豫,伦星轻轻地杵了杵他,劝道:“一起去老师家吧!美丽小姐的邀请,怎么可以拒绝呢?”
默诺看到亚历山德里娜迫切期待的表情,她的眉眼变得温柔而忧伤,让人不得不动容,于是点头接受邀请。
“天呐,我一定是疯了。”默诺想着,这是他的理智第一次败给情感。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也正要去往世界之树,此行不妨向他们三人多了解一些相关的故事。
稍作准备之后,四人备好马,亚历山德里娜又反复威胁士兵不要告诉父亲自己的去向,大家朝着齐格菲列特的寒舍轻快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