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诺从睡眠中醒来,他身处地牢,无法判断现在是白昼还是黑夜,他轻声呼唤坎农说:“醒醒,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坎农不耐烦地堵住耳朵,敷衍着答道:“这已经是你一烛之内第四次问我时间了!嘿,成功越狱的前提是什么?是充足的睡眠和充沛的体力!你只需要按照我事先设计的方案去做就行了!”
“你足够了解那群士兵的岗位和人数分布?你确定方案万无一失?”
坎农咂咂嘴,如同说梦话:“那就看你的手艺是否过硬了……”
默诺无精打采地呆坐在地牢里,周遭空气污秽酸臭,脑袋被刺激得昏沉无力,他陷在角落里不知过了多久,他想再问坎农,想想还是放弃了,不料忽然听到坎农的声音:“朋友!时候到了,快醒来!”他马上打起精神,注意力集中到紧锁的地牢铁门外。
从石堡一层传来皮靴踩踏地板的声响,坎农说:“每到这个时候会有交接轮岗,然后由一名划拳输掉的倒霉鬼下来巡查地牢,等他下来了我们就动手。”
“我有这个!”默诺解开腰间的投石索,悬空甩了甩,发出呼呼风声,问道:“你有石头吗?”
坎农从鞋底抠出一枚铜骰子,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扔给默诺,笑着说:“好几天没洗脚了,嘿嘿。”
默诺把骰子接个正着,自信满满地调侃说:“没准儿杀伤力会变得更强。”
“仅有的一发,只许成功。”
“投石索一击奏效的秘诀是——太阳穴!”默诺娴熟地装填好骰子。
阶梯上传来阵阵金属钥匙碰撞铁门发出的清脆声音,一名士兵随意地套着冬军装,衣冠不整,无精打采地拖步进入地牢。地牢内光线昏暗,士兵暂时还难以适应。坎农蜷缩在地上假装瞌睡,双手却摆在步道边的铁栅栏内,等待目标过来。
士兵过来了!坎农用双手敏捷地扣锁住他的一只脚,那名士兵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马上扭头往脚下看去。埋伏在角落的默诺趁此机会甩动投石索,瞄准士兵的太阳穴。
“啪!”精确命中!士兵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地。
“干得好,朋友!你把他打死了么?”
“不,他的脑袋肯定会肿血,也许会失忆,但是绝对死不了——我发力有分寸。”
“手艺不错啊,朋友!”坎农赞赏地说:“嘿,凭你的本事,不如加入我们地下兄弟会吧?”
“地下什么?”
“地下兄弟会!我们一起劫富济贫,如果人数足够多,甚至可以抢他们的运粮队!”
“抢运粮队?这就是为什么巴菲尔德要派重兵去壁炉堡护粮的原因吧?”
“说得对!现在我们急缺你这样的得力人手。”
“你想把我也训练成偷偷摸摸的盗贼,对不对?”
“地下兄弟会并不是耻辱的代名词,你不要妄下定义,朋友!恰恰相反,镇民们会因此而尊敬你、袒护你、甚至帮助你在镇上落脚安家。”
“别劝了,我绝不做贼!”
“好吧,志向不同。我们还是先脱身要紧!”坎农从士兵身上搜出钥匙串,轻而易举地打开枷锁,紧接着默诺也被放了出来。
“一层应该还有四名士兵,地上躺着的这个倒霉蛋太久没回岗会引起怀疑的,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坎农捡回掉在地上的铜骰子,然后说:“我熟悉石堡的内部构造,你跟紧我就行了!”
两人顺着地牢台阶摸上一层,坎农压低嗓门问:“你脚劲儿大不大?”
默诺心领神会,把猎皮靴脱下来藏进怀里,蹑手蹑脚地跟着坎农。
有坎农引路,两人避开了石堡入口大门的岗哨,继续爬阶梯绕上二层。默诺好奇地问:“为什么不直接从一层大门出去而要爬上二层来?”
坎农解释说:“值夜的士兵都抱团儿窝在一层,他们只是偶尔派一个人到地牢和二、三层转悠。整个石堡是依山而建的,正好在二层有扇小窗,那里紧贴后山,我们可以跳到对面的山壁上……!”
正当两人说话的时候,石堡一层突然发出急促的骚动声,“地牢的犯人逃跑了!”值夜的士兵们高喊着。
“快!”坎农拉着默诺在二层走廊上迈开了大步疾跑,找到了小窗的位置,坎农果断地用双拳击碎了小窗上的玻璃,推搡着默诺先跳窗。
“嘿,朋友!你不恐高吧?”
“我前不久刚跳过悬崖,你信么?”默诺憋住气,看到窗外对面是一堵屏障似的山壁,间隔足有五、六步距离。山壁表面粗糙起伏、杂草丛生,只要能跳过去,落脚生根应该不难。相反,从山壁向表面平展的石堡上跳,难度就陡然增加许多。也就是只适合出,不适合进。
当下,整座石堡的士兵都行动起来,拼命地向两人奔袭而来。“没时间了!快跳!”坎农强行推了默诺一把,默诺顺势一跃,抓住对面山壁的杂草,使尽全力向上攀爬着,很快就攀上山壁顶面,脱离了险境。
坎农也敏捷地翻出小窗,但就在他准备起跳的时候,第一个冲上来的士兵揪住了他的裤脚。默诺的投石索一直握在手中,没来得及系回腰间,于是赶紧在山壁上捡了块碎石,用最快速度装填投掷而出。
“哇呀!”揪住坎农裤脚的士兵腕部被击中,疼得马上收回了手。
坎农毫不犹豫,马上起跳。他虽然个子不高,但弹跳力相当惊人,精瘦的身影只在空中一闪,就轻盈地贴到山壁上。
又有一名士兵出现在小窗前,他端着一支短弓,正准备瞄准坎农射击。默诺的精灵眼看得清清楚楚,手中投石索也没闲着,不偏不倚地击中士兵持弓的左手,那名士兵失去了准头,一箭偏飞射出。
坎农此时也攀上壁顶,他猫着腰喊:“朋友,快躲进山里去!”默诺听后,收起投石索,准备跟着坎农一起撤退。石堡三层塔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瘦高的男子身影,默诺抬头看去,那男子手持长弓,用垛口做掩护,已经完成了瞄准动作,“唰”地一声,飞箭直向坎农袭来!
默诺大喝一声:“小心!”没时间做更多反应了!他向前猛推坎农,用自己的左臂接挡住这一箭,两人顺势卧倒在地,匍匐着爬进山中。身后利箭陆续射来,但都被壁顶的雪松和巨石所阻挡。
坎农搀扶着默诺在山中疾行,默诺觉得左手有些发麻,他问道:“士兵们多久会追上来?”
“嘿,咱们跳窗是抄近路,如果那群士兵从镇上追过来的话,就等于绕了一个大弯,足足比咱们慢两烛时间!”坎农看到默诺左臂的伤口,他马上说:“你受了箭伤,咱们得加紧脚步,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
默诺点头同意,然后撇断了箭杆,只留箭头在身上。
“知道刚才是谁射中你的吗?”
“谁?”
“巴菲尔德!”
一路都是茂密的雪松和杂草,有坎农领路,经过七弯八绕,两人在一座荒废已久的林间墓园停下脚步。
墓园规模不算太大,墓碑东倒西歪地戳在地上,残缺破旧。四周被茂密的雪松围绕,树上枝桠怪异伸展,林间缝隙里透出微弱月光,将这片肃穆荒凉之处装饰得愈显阴森。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默诺有些疑惑,心中不免有点紧张。
“嘿,《欧廷盾大法典》上写着这样一句话——‘帝国全境的每一处墓园都是受上主艾尔芬庇护的神圣之所,子民们在这里永眠,不得受到兵戈、鲜血以及异族骚扰。’”
“也就是说,巴菲尔德不能在墓园里逮捕我们啰?”
“何止是他,帝都的弑君者古斯塔夫在这里都拿我没办法!”
“帝国为什么会制定出对统治如此不利的法律?”
“我说你们冬雾山谷的人确实该学习一下帝国的法律了……你们是用什么来维持公正的?”
“山里没有法律,只有自然法则,况且还有族长来维持公正。”
“你现在已经不在山里了,必须尽快学会帝国的生存法则!告诉你,统治者古斯塔夫家族所信仰的上主艾尔芬,传说就出生在帝国远方的一座墓园里,所以每一处墓园都是受祝福的,这里既是上主降临之地,又是信众永眠之地。因此又衍生出另一句话——‘不论海葬或火葬、凡未在帝国墓园下葬者,皆视为背叛上主及帝国。’”
“你信仰艾尔芬吗?难道你死后要葬在这里?”默诺问道。
“我只信仰我的兄弟会!我也不会在意死后的归宿,而更看重在世时的作为!”
坎农引导默诺来到一处隐蔽但稍显特别的云石板前,云石板非常厚重,不像其他墓碑那样残破,反而干净完整。默诺手臂受箭伤,于是坎农蹲下身,一人吃力地挪动石板,费了好些功夫终于挪开一角,下面竟然露出一条深邃狭窄的暗道。
“我猜我们会躲进去。”默诺擦擦额头的冷汗,伤口的刺痛让人难以忍受。
坎农也擦擦额头的汗水,敏捷地钻进暗道里,露出半截身子说:“嘿!答对了,欢迎来到地下兄弟会的藏身之处,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