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王峻没有再乞讨一次,哪怕是要来三五千两白银,依然觉得委屈了自己。
于是他竟然学会了节俭。
武帝国虽然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不过在它边陲的曲水小镇依然荒凉。
一个十五岁的白净少年,此时正怀抱着一只老母鸡,偷偷摸摸地从一间小院的竹篱墙上跨过。一条腿刚刚跨过,他便迫不及待地转头,对着篱笆内一条趴在地上午睡的老黄狗得意地一笑,心中赞美道:“看你骨骼惊奇,必是天上神犬转世。百年来,护得这一家平平安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其间一定咬过不少盖世高人,无极天尊,李牧棠,洛千影等等。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这少年名正是王峻,在他心里,这条老掉牙的黄狗已被他赞美得比大武皇帝更加威猛。他越赞美越欢喜,喜得像狗一般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故作神秘地低声笑道:“只可惜你碰上的是我,王峻,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哪怕我第一次行窃,依然如摘星大盗一般,轻轻地走正如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
“我,真是太厉害了!“
王峻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一通自我拍马让他浑身舒坦,就如畅饮了一桶老黄酒。虽然有继续拍下去的欲望和能力,不过他不准备再继续,因为他觉得这竹篱的高度不雅,一根竹竿恰巧卡在他两颗蛋蛋之间。这实在有辱于自己一个安静的美男子的光辉形象。
忽然,王峻怀里的老母鸡咯咯疯叫,老黄狗猛然睁开了眼睛。
老黄狗老态毕现,缓慢起身,扯着干哑的嗓子对着王峻猛吠,听起来就像重病老人的咳嗽。老黄狗向着王峻冲出三步,见那人不怕,便赶紧后退五步,似乎怕这人揍它。
王峻将另一条腿抬过篱笆,单手抱鸡,单手整理了下衣着,以确保自己的丰神俊朗。十五岁的少年一派老成的微笑着对老黄狗满意地点点头,我果然没看错,你果然威猛,当然,我更威猛。
正当此时,一个白发老婆婆从屋子里小跑了出来。
王峻清秀的容颜上顿时浮现一个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便如同见了自己的恋人。他看着拄着拐颤颤巍巍赶来的老婆婆,挠了扰头有些羞涩地说道:“老人家,对不起!小生这是第一次偷母鸡,经验不足,吵到您午睡了!”
王峻觉得此等用词足够斯文,不会辱没父亲威名。
老婆婆头已花白眼神却仍旧锐利,看着眼前干净清爽的少年,听着他嘴里不合时宜的道歉,不禁楞了愣神忘记了呼喊。
王峻双手紧紧捧住正在剧烈扇动翅膀的老母鸡,极斯文地朝着老太弯腰作了一揖,微笑着说道:“老人家,看您的精气神,准能活到一百岁。想必您平常必定时常喝些鸡汤,这老母鸡炖的汤补呀!临行前,我二婶给我炖了锅老母鸡汤,我喝着缺了一味红枣,味道总是不正。来到此处,见此鸡体态丰满,乃是鸡中霸王,与我人中龙凤王小峻颇有眼缘,便想着炖一锅老母鸡给..您老补补身子。“
“加红枣!”王峻仔细观察老婆婆的脸色,脸上笑容越发纯真,道:“您看怎么样?”
老婆婆皱起了眉。
王峻见势不妙,加快了语速,手上被鸡拉了一泡热屎也浑然不在意,道:“再者,今日正好是在下的生日。小生也想吃顿好的,只可惜附近无店,而且囊中羞涩才三两白银,故出此下策。如有叨扰,实非我愿,抱歉抱歉!”
老婆婆眉头皱得越发的深了,这偷鸡贼文绉绉地说些什么鬼话呢?
“要么,我花一文钱把这老母鸡买了?”
王峻一揖到地,抬头小心地看着老婆婆,见她眼中怒气渐生,商量着说道:“三文?五文?十文,不能再多了!”
老婆婆微微提起了拐杖。
王峻直起身子,把手上的鸡屎在老母鸡羽毛上擦了擦,小心问道:“您不会喊人来打我吧?”
老婆婆被这少年一提醒,恍然明白事情哪里不对,拐棍重重往地上一点,轻蔑一笑,道:“小伙子,我们这儿人好,从不打人。”
王峻笑着弯腰作揖表示感谢,老婆婆尖锐疯狂的喊叫突然在耳边炸响:“二柱!狗子!别搂着婆娘睡大觉啦!家里的老母鸡都让人给偷啦!拿上柴刀绑了这外乡人!他身上有钱!”
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这一嗓子,简直声如洪钟,惊得老黄狗都躲到了墙角。
王峻闻言大惊,双手一扬把母鸡抛上半空,双手捂住耳朵,转身撒丫子疯跑起来,仍听得身后老婆婆的骂声:“老娘我明天就百岁大寿了。你个不开眼的东西,还敢咒老娘我明天就死!”
曲水小镇外不远处有一方小湖。湖心有一片沙洲,上面尽是茂密的芦苇荡,里面时常传出白鹭清鸣。
王峻此时气定神闲地坐在湖边的一块青石上,右手握着不知何处顺来的钓竿正在垂钓,左手无力地垂在清澈的湖水里。因为那只手曾经沾过鸡屎。他眯着眼睛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飞舞的白鹭,无奈叹息道:“虎落平阳被鸟欺,老母鸡没偷成,想钓条鱼还得跟你们争抢。一群愚蠢的傻鸟。”眼见一只白鹭叼起一条小鱼,在他面前悠悠地飞过,飞回芦苇荡,他眉头轻皱,显得极为不满,“再吃我的鱼,我把这鱼竿改成弓箭给你来一下子,今晚吃烤笨鸟庆生!”
正在此时,王峻感觉手中的钓竿剧烈颤抖起来,喜得迅速起身收线,收得一半感觉水下巨力传来,鱼线紧绷似欲断裂。
“嘿!大鱼!”王峻兴奋地喊道,“鱼头做汤,鱼背烧烤,鱼腩红烧,鱼尾油炸!”
正美美地想着,忽见湖边一蓬黑丝浮出水面,仿佛一朵绽开的黑莲。王峻神色骤变险些站立不稳,猛然后退一步,喊道:“什么鬼!”
王峻提着鱼线猛然一扯,一具浑身裹满水藻的少女裸体顿时浮出水面。
王峻纵使胆子再大,心脏也不禁砰砰直跳,往后蹿开一大步摸起地上一块尖石护在胸前,大喊道:“你是谁?”
这女尸此时仰面朝上,脸色平静仿若熟睡,漂浮在荡漾的水面上。她过于白皙的身子被几蓬湿滑碧绿的水藻紧紧缠住,恰恰遮住了胸臀等关键部位。不过一眼望去便知此人一丝不挂,真真正正的一丝不挂。
小湖,少女,裸体。
王峻实在想不通,自己如此英俊一个少年,怎么会碰上这等邪祟的事情。
外面的世界果然很凶险。
钓鱼钓起一具女尸实在是破天荒的晦气。这曲水小镇果然是个是非之地,老婆婆口中的杀人夺财不只是说说而已。不知这曲水小镇秀美的山水间,隐藏着多少黑暗的龌龊事情。
王峻稍稳心神,小心翼翼地捡起距离女尸只有一步远的包裹。一捡起包裹,猛然收回至胸前抱住,他豁然转身腿抬得老高,也不顾自己的光辉形象,准备像条狗一般飞奔,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在转身的一刹那,王峻眼角瞥见那女尸虚弱地抬起了手,口中无力地呻吟道:“好痛..”
王峻顿时定住身形,回过头来,便见那浑身水藻的女子,双手撑在岸边抬头看着自己,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
话未说完,女子便昏倒在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