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飞快地瞟了一眼舒贵妃,高声道:“把人扶下来!去请太医!”
一声令下,皇后宫里的宫女连忙上去扶人,此时苏绾儿脸颊衣袖上尽是斑斑墨迹,额头上汗湿一片,嘴唇发青,面目狰狞。皇后身边的桂嬷嬷也上前帮忙,见状忙取出随身的手帕,佯装给她擦汗,实则遮脸,以免出丑。
采英走到皇后身侧跪下,冷静从容地请示道:“娘娘,苏小姐唇色有异兼腹痛异常,恐是误食中毒,奴婢恳请娘娘派人彻查今日坐席上所有吃食,以防万一!”
皇后会意,即刻下旨,命人仔细检验。隔了一会儿,检查的人来回话,一应餐具饮食皆无恙。
皇后挥令其先退下,又着丽妃等人行安抚之责。心里始终难以放心,便找个由头亲自回宫察看。
回到正阳宫,刘太医和费太医等一干人已经先进去,九皇子闻讯赶来,候在门口。
“绾儿如何了?”皇后问道。
九皇子道,太医正在诊脉,母后请里边说话。
皇后径直入内室,九皇子为避男女之嫌,驻立在珠帘外。
众人见是皇后,忙俯身行礼:“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救人要紧!”皇后走到床前细看,苏绾儿大汗淋漓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形容憔悴,流着泪虚弱道:“姨母——绾儿对不住您!”
皇后听闻心里一酸:“快别说这些,孩子。有姨母在呐!咱们来日方长——”
刘太医也不说话,在一旁暗暗给皇后递颜色。皇后解意,放下苏绾儿的手:“好生歇着,你皇表哥在外头,我跟他说两句,好教放心。”
苏绾儿弱弱地点下头,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流下。
出来后,皇后忙问:“是何症状?竟这般严重?如何可愈?”
刘太医作了个揖,缓缓道:“此乃干霍乱,俗称绞肠痧。据《杂病源流犀烛·痧胀源流》所记:绞肠痧,心腹绞切大痛,或如板硬,或如绳转,或如筋吊,或如锥刺,或如刀刮,痛极难忍。轻者亦微微绞痛,胀闷非常。此症多有放血不愈,不肯服药,遂致痧毒攻坏肠胃而死者。右手脉伏宜放血,用宝花散、沉香丸等,服下能熟睡即愈。如昏沉绞痛,口吐痰涎,宜先刺指头出血,用桃花散、冷砂仁汤调下,并用散痧汤加山豆根、茜草、金银花、丹参、山楂、莱菔子等药。如盘肠绞痛,脉俱伏,宜郁金散、棱术汤。或饮之稍愈后复绞痛非常,叫喊不已,宜大黄丸、紫朴汤。虽有些麻烦,只要诊治及时,调理得当,数月后便可痊愈如初,还请娘娘不必过分担忧。”
“这······”皇后不禁有些头疼:“刘太医,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本宫当年生欢郎时难产多亏您妙手回春,实不相瞒,绾儿是我替欢郎苦心培养的皇子妃,您老再想想别的法子?”
“回禀娘娘,法子虽有,可不能用啊!”
“有何不妥?”
“会伤其根本,恐不能、不能行生育之责。”
皇后听了,半晌没有说话。
“这自然是行不通了。”
“姑母——姑母——”苏绾儿在内室嚷着要见她,绞肠痧又发作,痛得满地打滚。
皇后忙进去,握着她双手,绾儿,绾儿,姨母在。
“姨母,绾儿对不住您,对不住皇表哥。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这病——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苏绾儿瞅了眼站在珠帘外的九皇子情绪激动,垂泪道:“绾儿不中用,让姑母白疼一场,绾儿斗胆,想跟表哥说两句话,往姑母成全!”说完,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要给皇后磕头。
皇后连连将其摁住,拭泪安慰道:“傻孩子,这病就是看着吓人,太医都说不难治。想见表哥,姑母替你叫他进来——”
苏绾儿掐着腹部,柔柔地望着他道:“皇表哥,你又长高了。没别的,我就想当面跟你说声对不住——我知道,你一直拿我当小妹妹相待,不过,这也是极好的!”
苏绾儿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甜甜的微笑。“小时候我一直憧憬,有一个你这样的亲哥哥该多好,这样,我就可以天天儿在一块儿玩,读书练字,春天的时候在后院放风筝······表哥是人中龙凤,应该有更好的女子来匹配。”
“绾儿——你就很好。”九皇子轻轻拉起她的手,她说得没错,长久以来,他一直把她当做一个可爱又可敬的小妹妹一样心存怜惜。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这偌大的后宫里,虽然有很多与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但各自之间其实是很冷漠甚至提防的。
只有这个小表妹,给了他一直珍视的亲人般温情,这种感情是颇为复杂难言的。他想过娶她作皇子妃,照顾她一辈子,既全了母后的心愿,又不辜负二人自小情谊。
“谢谢表哥。”苏绾儿努力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艰难地对他道,”小、心、七——”身体一抽,直痛得晕厥过去。
皇后和九皇子只好让出内室,给太医安心诊治。
采英适时过来进言:“百花宴尚未结束,娘娘该回去主持大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