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了正月十六的早上,正是儿子开学的日子。
天刚放亮,林翠花就想起床给儿子做早饭,她边穿衣服,边伸手晃一把还在呼呼沉睡着的男人。
王富康慢悠悠翻转身子,轻车熟路地把手伸进了女人怀里,嘴里含混地说:“急啥呀,还没睡醒呢。”
女人往外挪了挪身子,用劲甩开他的手,说道:“不行,你必须要起床了,今天儿子开学第一天,你得亲自送他去学校。”
“干嘛呀?都那么大的孩子了,还用得着去送吗?就那么几步远的路,让他自己去就得了。”说完侧过了身子,背对着女人睡了过去。
女人那肯歇气,对着他的深躬着的脊背娇踹了一脚,全然没有了女人的柔顺,虎着脸唠叨起来:“瞧瞧你吧,哪有你这样当爹的?一年到头在家里呆不了几天,孩子隔三差五地念叨你,他是真心想你了,你知道吗?我早就在电视上看过了,孩子缺失了父爱会变得心里扭曲,会变异,不健康,你知道这有多严重吗?正经事你怎么就不学着点呢!”
王富康依然背对着媳妇,动都没动,低声狡辩道:“就算是真的像电视上说的那样,有多么多么的不好,让我去送个一次两次的,就能给他治过来?我觉得吧,孩子出息不出息不在这个,得靠他自己,啥父爱母爱的,我敢说咱儿子一点他都不缺,不信你问问咱儿子去。”
媳妇大妞撒泼骂了起来:“放你臭狗屁!就算他啥都不缺,那是你给的吗?我看你是躺着说话不嫌腰疼你!”
男人吭哧两声,不再搭腔,继续睡他的大觉。
女人已经穿好衣服,下了床,顺势一把扯掉了男人身上的被子。
大概是由于头夜里两个人操练得时间过长了,这时候男人的确有些困乏至极、精疲力尽了,他根本没了还手之力,仍静静地侧卧着,活脱脱一头被褪了毛的白皮猪。
看到男人蜷缩在那儿,没有一点精神气儿,女人忍俊不禁抿嘴笑了起来。不再说啥,掩着嘴出了门,去院落里撒粮喂鸡去了。
男人起身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又眯起眼睛缓了一阵子,还是早早起了床,草草洗把脸,就陪着儿子去了学校。
女人停下手中的活儿,慵懒地倚在门框上,目送着父子俩亲亲热热走出了家门。
直到没了他们的拐过了墙角,没了影子,她这才转过身,想到该给男人打理一下行装了,于是便手忙脚乱的忙活了起来。
她是个心细手巧的女人,把男人该带的那些吃喝拉撒所用得着的物品,一件件找出来,一应俱全,该擦洗的擦洗,该折叠的折叠,然后再规整地装到那个已经磨损得面目全非的旅行箱里。
她找出男人年前带回来的一身灰色工装时,她习惯性地掏了掏里里外外的口袋。
当她把手伸进上衣内侧的布兜时,触到了一个硬巴巴的东西。
她摩挲一下,觉得有角有棱的,就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好奇地看上去。女人顿时傻了眼,攥在自己手里的竟然是一盒带着奇异香味的避生皮套子。
咦,他一个大男人家,带这么个玩意儿有啥用处呢?难道……难道是他在外头沾花惹草了……
正在胡思乱想着,王富康哼着小曲,满脸流光溢彩地走进了家门。人还在院子里,话音却早已探进了里屋:“我说翠花呀,看来咱们人做得还是挺有范儿的,连王校长都对咱另眼相看来,那么多家长去送孩子,却偏偏只给咱递香烟,还热热乎乎地问长问短,还关心我今年要走多远呢。”
话音未落,一脚门外一脚门里王富康陡然怔住了,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殆尽,僵硬地杵在了那里。
他看到媳妇林翠花此时一改往日温婉柔顺的表情,脸色铁青、怒目圆睁,胸前一对高耸起起伏伏着,便怯生地问道:“刚才还好好的,一会儿工夫就横眉竖眼的,这,这是咋了这是?”
林翠花扬了扬脸,凶巴巴地喝问道:“王富康,我问你,你觉得我们的夫妻情分怎么样?”
“莫名其妙,这还用得着说吗?你知我知,有目共睹呀。”王富康老实巴交地回应道。
“那好,你就凭着良心说吧,你有没有背地里做啥对不起我的事儿?”翠花满脸冷漠地问道。
“吃错药了咋的?用得着那么严肃吗?搞得跟个黑脸判官似的。要说对不住你的事情嘛,倒是……倒是……”王富康蹙了蹙眉头,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沉吟了片刻,接着说,“要说从来没做对不住你的事吧,这话我也绝对不敢说,年轻气盛的时候好冲动,再说了两口子过日子,哪有百依百顺的,过份一点的事情难免发生,你说呢?”
“好,你王富康有种敢承认就好,说吧,把你对不住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给我交代清楚。”
王富康不假思索地说:“还是别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糗事儿了,都已经过去了,再翻腾出来有啥意思?还是忘得一干二净才好啊。”
“不行,今天你必须老老实实给我抖搂出来!”
王富康看看媳妇,一时拿不准她究竟是吃错了啥药,只得装出煞有介事的样子敷衍她说:“要说对不住你的事情吧,最严重的就是对你动粗,算起来也的确有过那么几次,记忆最深的就数那次你跟俺爹顶了嘴,你还骂骂咧咧的,把俺给气昏了头,随手就扇了你一个耳刮子,还扇得挺重的……还有……”
“你别乱打岔,我问的不是这些!”林翠花打断了他的话。
“那你想问啥?还能有啥?”
“你别给我装蒜,只给我捡那些男男女女的肮脏事来说。”
“哦,你说的脏事是不是就是那次我吓唬你,说要跟你离婚那事吧。”王富康傻乎乎、嬉皮笑脸地说,“直到现在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啊,我那是吃醋,这都不懂,真傻!人家都说爱是自私的,谁让你跟后村的同学王友川走得那么近乎,我那是醋意大发,不动手打你才怪呢?”
“你就往远了扯吧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啦!我说的是你,是现如今的事儿!”
“我?现如今的事?啥事?”王富康摇摇头,一脸茫然。
“好啊你王富康,你就一直装蒜吧,继续装吧。”说着从身后的条桌后面摸出了那盒套子,啪一声摔在了男人跟前的水泥地上,大声喝问道:“你个死熊玩意儿,是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看你再跟我绕来绕去着瞎咧咧,这是啥?!”
男人一看这东西,脸刷红了起来,挠着后脑勺,问道:“你是……你是从哪地儿找出来的?”
“你以为自己藏得很严实吧,告诉你,别作亏心事,墙可总有各透风的时候。说吧,老老实实给我交代,不说清楚今天我不跟你算完。你也太没良心了,我在家辛辛苦苦的给你持家,你倒是干起了昧良心的事。”媳妇不依不饶,明晃晃的泪珠溢满了眼窝,直打转转。
王富康心里明白林翠花是把事情想歪了,跑偏了,赶紧弯腰把地上的避孕套捡了起来,强扯着笑容说:“你看你吧,无中生有的,都想哪儿去了?这是我从大老远的省城带回来的,本来想咱也武装一下,感受感受带着那玩意儿办事的新鲜滋味,可担心被儿子发现了,就偷偷摸摸掖藏了起来,时间一长就把那码子事给撂下了。”
“这东西哪来的?”媳妇翻着白眼紧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