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他投惯了的动作:多年以来,他无数次地投篮,肌肉已经形成记忆,几乎可以闭着眼睛出手。但是在这一刻,他的手感忽然变得冰冷。抬头望去,感觉篮筐好像远在天边。他下意识地运了一下球。已经快没有时间了。
场边的哈里斯在歇斯底里地对他吼叫。无数观众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手。爵士的球员像狼一样恶狠狠地扑过来。
他扬起手臂,像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一样,起跳,出手。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没有接触任何东西地掉在了地20上。
三不沾。比赛结束。爵士的球员们拍手庆祝。鲨鱼愤怒地踢了一脚冰桶,朝着记者们胡说八道。科比?布莱恩特依然呆在他出手的那个位置,心里空落落地看着那个球下落的方向。
那一天,人们知道了,无论他表情多么从容,动作多么飘逸,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第一个赛季结束了。不太完美的开局,有点尴尬的结束,科比的菜鸟赛季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了。但这只是开始,“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万里的丹山路也只迈了第一步,这是他一鸣惊人之前的蛰伏期,所有人都在期待他的浴火重生。
优秀的老师不一定能教好努力进取的学生德尔?哈里斯是一个不错的教练,在1994~1995赛季还得到了年度最佳教练的美誉,但是他还难以称得上伟大。而湖人在拥有了两个天才球员,依旧连年折戟,使得湖人管理层对哈里斯失去了耐心。
在1998~1999赛季初,湖人在3天里作出了3个重大的决定。2月23日,他们签下罗德曼,这是NBA历史上最好以及最富有有个性的篮板手。他在湖人的23场比赛中,平均每场可以拿到11.2个篮板。而4月15日,他最终还是被球队放弃。
在签下罗德曼1天之后,因为球队6胜6负的糟糕战绩,主教练哈里斯被解职。2月26日,助理教练兰比斯(KurtRambis)接手球队,并完成了球队之后的比赛。但兰比斯并不是湖人的管理层所心仪的教练,尽管在那个缩水赛季,他率队取得了24胜13负的优异战绩。
原来,湖人的大佬们瞄上了“禅师”菲尔?杰克逊。不管红衣主教如何鄙视菲尔,这家伙在融合队伍方面确实很有他的一套,这个优点在公牛队已经无数次的被证明,而此之后也曾多次展露。而且,菲尔带队成功的履历,能给对方的主帅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湖人高层很清楚,要成为一支强队,球员一定要选好的,这点已经具备,但要夺冠,教练也要最好的。于是,菲尔入主湖人,已是两厢情愿,水到渠成。
道可道,非常道。据说一个美国人曾经向日本的禅宗大师讨教修行的秘密,大师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去做自己的事。美国人愣了半天,突然大笑,他明白了大师的意思:真理是无法言传的,只有自己到自己的生活当中去体悟。这个美国人带着他的体悟悄悄地退出了大师的禅房,他的名字就叫做菲尔?杰克逊。
菲尔的童年就如同生活在中世纪一般,就像那时候的宗教画所描绘的那样晦暗。作为教会监督员的父亲,以恪守教义为美德,在他们的生活中,没有电影、没有电视、没有舞会。直到菲尔去北达科他州的威利斯顿高中读书时,这个毛发旺盛、双臂奇长的青年才第一次在声光变幻的影院中看到电影、第一次羞涩地参加了舞会。
六十年代的美国盛行嬉皮士、吸食大麻和摇滚乐。菲尔高中时骨瘦如柴,和那时所有“垮掉”的美国年轻人一样,多余精力无处发泄,不是去扭摇滚乐,就是往棒球场、田径场、篮球场到处钻。入了北达科塔大学后,运气颇佳,结识了比尔?费奇(此人在80年代和拉里?伯德一起为凯尔特人揽下过几次冠军),并得到其赏识与调教,大有长进。再加上年方20的菲尔身高2.03米,胳膊长如猿猴。靠着这些天赋,他在大学里很是风光。他也开始跟随潮流:留起大胡子,学开摩托车,有事没事地找小酒吧喝喝酒。幸好这对于嬉皮士时代的美国并不算不得体。费奇依旧对菲尔钟爱有加,还为他能进入NBA四处奔走。终于到1967年大学毕业,菲尔被纽约尼克斯选中。
菲尔是白人,拥有白人所有的缺点:速度、弹跳、投射技巧上都相当糟糕,但是他有两条奇长的胳膊、有在那个时代不算差的身高,还有一身横练筋骨、不怕死的劲头。纽约尼克斯的传奇教练霍尔兹曼喜欢这样的球员:比如嘴里垃圾话不停、加力?佩顿的前世沃尔特?弗雷泽,或者是瘸着腿上阵打总决赛的威利斯?瑞德,是NBA历史上最不怕死的硬汉德布歇,以及愣头愣脑的菲尔?杰克逊,组成了纽约尼克斯夺冠的阵容。于是,菲尔在纽约站住了脚,身披18号球衣,一待召唤便生龙活虎蹦上场去,与数条比他壮硕的大汉互相推搡。1969~1970赛季,尼克斯扳倒湖人摘下总冠军。只可惜,那次菲尔躺在病榻上接受脊柱手术。
菲尔伤愈重归尼克斯后,继续不遗余力地为纽约观众提供具有视觉冲击力的场景:飞身鱼跃救球、冲撞、蹦跳、贴身防守、凶猛地犯规。每场比赛钱飞驾自行车或摩托车气势汹汹杀入球馆,与弗雷泽一起留蓬勃的大胡子,吃药喝酒,离经叛道地信奉禅宗,不亦乐乎。
1973年,他随着纽约拿到了一枚总冠军戒指。
又坚持了几年,他退役了,那是1980年。先跑去做了一年评论员,但那显然不合乎他的个性,这个宗教家庭出来的小子身体里有无穷无尽的过剩精力。1982年,他去CBA当了主教练,如此玩了五年,略有小成。芝加哥公牛队召唤了他,他去了。给道格?柯林斯做助教。那是芝加哥公牛队建队21年的时候,对上已经有了伟大的迈克尔?乔丹,以及1987年选来的斯科特?皮蓬,但当时,那还不是一支夺冠企图的队伍。芝加哥的一切都年轻而新鲜,对于新来的这位大胡子助教,公牛队并没有表示反感。
柯林斯资质平庸,空守着史上最伟大的球员和史上最伟大的二当家却无所作为,1988年12月17日,公牛对阵雄鹿,结果很快就被甩开了14分的差距,柯林斯恼羞成怒被请上看台,菲尔接过了指挥权。他在场边大声向球员们指出了防守时的问题,鼓励球员们放手攻击。然后公牛赢下了这场比赛。
1988年夏,菲尔?杰克逊名正言顺地成了公牛队主教练。然后,关于他的一系列执教传奇随之到来。
于是,在1999年,公牛王朝解散后,菲尔?杰克逊来到湖人了,确实让湖人队的面貌焕然一新。湖人夺得三连冠,重建湖人王朝,他功不可没。
杰克逊刚刚执教湖人队时,许多人都以为他会给湖人队带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打坐、冥想什么的。一位ESPN的记者问科比:“杰克逊介绍了什么书给你看没有?”科比回答:“没有,他并没有指导我看过什么书。”记者又问:“他让你们打坐了没有?”科比笑了,他摇了摇头说:“也没有。”那位记者觉得很奇怪,他接着问道:“那么,杰克逊到底与其他教练有什么区别呢?”科比想了想说:“他教会了我们思考。”
来到湖人后,杰克逊并没有教科比怎样像乔丹那样飞天遁地,而是教他怎样观察对手的区别和队友的长短,考虑怎样与队友配合。
又一次,刚刚伤愈复出的湖人遇上了强劲的对手波特兰开拓者。科比有点紧张。波特兰开拓者是湖人的苦主。湖人哪怕是在其鼎盛时期,对阵波特兰开拓者也有点胆怯。
杰克逊并没有让科比先发上场。于是,科比走在替补席上,眼睁睁地瞧着波特兰开拓者耀武扬威,心里的怒火在一点点地炽烈。下半场,科比上场了。他中投、远投、突破、势不可挡。在最后关键时刻,科比更是连得7分。终于赢了。在整场比赛中,科比得了23分。
“科比充满了活力,他火花般的表现往往会在最后关头激励队友,所以我喜欢在比赛的后半阶段让他上场,多给他一些控球和投篮的机会。”杰克逊说。
虽然科比一心想成为第二个乔丹,但杰克逊显然没有这么想,他让科比以自己方式打球,他只想让科比明白如何成为科比。
对付奥尼尔,杰克逊好像比他的前任们更有办法。一连数个令人眼花缭乱的组合拳,仍奥尼尔彻底成为他的拥趸。
在杰克逊接管湖人队之初,湖人队的副总裁韦斯特就安排了一次见面会,让所有的球员与杰克逊见面。
当身高马大的奥尼尔站到杰克逊面前时,杰克逊只微笑着说了一句:“当你回到训练营里,我希望你减掉50磅。”四个月悠闲的休假生活让奥尼尔心宽体胖,减掉50磅又谈何容易,所以当的奥尼尔走进训练营时,只减掉10来磅。他笑着对队友说;“菲尔大概要罚我钱了,我得多灌两张唱片才行。”
但杰克逊并没有惩罚奥尼尔,他让所有的球员都进行急跑练习,让每个人都累得气喘如牛。让所有人减磅,而没有单独针对奥尼尔,杰克逊的大公无私在第一天就让奥尼尔心服口服。
奥尼尔脾气暴躁是赫赫有名的,新赛季开赛没几天,他就因为与开拓者队的小奥尼尔发生争执而被罚出场外;4天之后,他又因与巴克利在赛场上大打出手而受到停赛处罚。杰克逊对奥尼尔的这些行径似乎一点不生气,并且他还主动要求与奥尼尔一起罚款,有难同当。
除此之外,杰克逊还为奥尼尔抱不平:“这些球员都是在他们教练指使下蓄意犯规,阻止奥尼尔出手投篮,裁判不能不看见,既然是蓄意犯规就应该当作蓄意犯规处理。”
假如以蓄意犯规论处的话,奥尼尔不但可以两投罚球,湖人还可在罚球后保持控球权,这样,愿意去侵犯奥尼尔的人就少多了。杰克逊这条诡计未能骗过NBA的管理层,可愿与奥尼尔有祸同当的表示却赢取了“大鲨鱼”的尊敬。
为医治奥尼尔的暴脾气,杰克逊采用了巧妙的激将法。
一天,杰克逊对奥尼尔说:“你知道一件事吗?”奥尼尔问:“什么事?”杰克逊回答:“你是NBA里最杰出的球员。”奥尼尔受宠若惊,他怀疑地问:“比乔丹还要杰出吗?”杰克逊一本正经地说道:“等等,你必须在赢得冠军后才可以这样说。你想不呆在球场上就成为最杰出的球员吗?”奥尼尔说:“不可能。”杰克逊笑着说:“那么,请不要再在球场上动怒。否则,你永远也不能成为最杰出的球员。”奥尼尔终于明白了:“我不动怒,我要成为最杰出的球员。”
发怒的大鲨鱼是可怕的,冷静的大鲨鱼似乎变得更为可怕。“过去我总是受伤,使我的状态受到影响,现在我好像什么问题也没有,我会把数字再提高一点的。”当有记者问奥尼尔的罚球率为什么总是无法提高时,这次奥尼尔没有生气,反而是大笑着说:“我可不想做一个有80%命中率的得分手,我不是靠百分比活着的,我只想做回我自己。”听到奥尼尔说这句话杰克逊肯定很高兴,因为他知道,奥尼尔明白了他的“道”,奥尼尔终于成了奥尼尔,成为了NBA史上那个最具威力的大个子。
就这样,杰克逊充分施展他的各种手段,彻底降服了奥尼尔这个NBA历史上最庞大的庞然大物。很多传闻都说奥尼尔对杰克逊就像儿子对父亲一样地听话。奥尼尔曾经这样回答记者:“无论杰克逊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要我跑圈我就跑圈,他要我在球场上为队友牺牲我便为队友牺牲。”从奥尼尔的这句话可以看出,奥尼尔对杰克逊不是像儿子那样听话,而是比儿子都听话。
当时的科比也是如此,对杰克逊服服帖帖。那时的科比没有挑战菲尔与奥尼尔权威的实力,无论从能力上,还是从名望上,科比都差上老大一截。所以在21世纪初的那三年里,湖人能够横行无忌,大杀四方,就是因为全队能够团结一致,齐心合力,没有内耗。
但是,杰克逊与科比的关系始终很微妙,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建立起真正有情有义的师徒之谊。
我们知道,科比的性格有点孤僻,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他从高中直接进入NBA的时候,生活阅历很少。即使他已经成长为球场上呼风唤雨的强者,即使他已经结婚生子成为人父,他的性格依旧很天真,他只是个为蓝球而生的人。
但奥尼尔是个滑头,滑头与老实人之间的相处,能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吗?毫无疑问,奥尼尔仗着自己的资历从没把科比放在眼里,他是球队的主角,而科比这个配角有多少的戏份完全是他说了算,如果科比不听话的话连残羹冷炙也分不到。这就是科比在前几年的时候两人的相处模式。
我们又知道,科比的性格是极端要强的,在他的能力、名望、资历都比较弱小的时候,尚还敢于与奥尼尔针锋相对,只不过当时的大鲨鱼的地位如日中天,科比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字辈是无论如何都撼不动的,于是只得忍气吞声。但是,当科比在联盟中打出名堂,名望越来越高能力越来越强的时候,他要求得到自己该有的地位时,奥尼尔当然不可能拱手相让,于是两人的矛盾爆发了。
杰克逊作为教练,当手下的两员大将发生争执时,他没有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众所周知,杰克逊与奥尼尔的关系好的就跟父子俩一样,而对科比似乎不是太喜欢。在杰克逊刚来洛杉矶时,就曾经向当时的湖人副总裁米奇提出,要拿科比去换太阳队的基德,到04年,奥尼尔与科比争斗的如火如荼的时候,杰克逊又有了换走科比的想法。他甚至说:“科比永远都不会听任何人的话,我必须解决这个问题。”杰克逊还曾不止一次冲进米奇的办公室,告诉他,一定要在2月份的交易截止日之前把科比送走:“这孩子谁的话也不会听的,我已经试过一百次了,我快被气死了。”
杰克逊有好长时间都觉得自己在和科比进行心理战,两人之间的信任感少得可怜。和科比的冲突甚至让杰克逊为自己聘请了一位心理专家,整个赛季,杰克逊都不时寻求心理专家的帮助。
就这样,杰克逊就老实不客气的站在了奥尼尔的一边,与奥尼尔沆瀣一气,对科比大加贬伐。
有一次科比没去训练,杰克逊于是对媒体爆料,说他拨通了科比在纽波特海滩的别墅的电话,想让他赶紧来球馆训练,他已经迟到了。是科比妻子瓦尼莎接的电话,她说科比正在睡觉。于是杰克逊借机大做文章,故作惊奇的问:这是真的吗?这可不是一个职业球员的态度,科比难道不是一直都是这个联盟最勤奋的球员之一吗?
科比难道不是这个联盟最勤奋的球员吗?这是无可置疑的吧?有谁能因为一两次的缺席训练就断定科比是个懒蛋?杰克逊能,他的资历,他满头白发、满脸白须也使得记者们愿意相信的他的话。就这样,因为杰克逊的功劳,使那几年的NBA竟然流传着科比不爱训练的神话,而且信者甚多,实在是滑稽啊。
杰克逊有一次还说:“科比认为湖人对奥尼尔太宽容了,实际上,在我的执教生涯,我从没见过比科比‘更特权’的球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