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害说得兴起,周和只是略一询问,他就说出了这次出门的原因。要说起来,这事倒与周和有点关系。当初周和与胡长生在路上见到一个名为沈河的壮汉,与他父亲一起赶路。他们遇到了不明身份的人袭击,胡长生也是出手帮了忙的。当时也是他们说起长安城里要开****,胡长生就是因此决定去长安的。
然后大家就分道扬镳了,不过现在张不害说起来,其实那两人还是沈延年的亲戚。按照辈分来算,那沈父还是沈延年的子侄。当时他们好像惹上了什么事情,不得不逃亡。本来沈延年当初给他们留了个玉匣,可以直接传讯的。但是沈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硬气得很,不向沈延年求救。
现在沈延年却突然接到了玉匣的传讯,情况却不紧急,基本上就是说自己希望沈延年去接他们。既然没有遇到危险,沈延年这边又有事情脱不开身,就让陈不染带人去一趟。
所以大家都是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思出门的,连安平这个小孩子都叫上了。只是不敢耽搁时间而已,大家用了数日,就到了龙州。
这龙州基本上就算是靠近大唐的边界了,与吐蕃那边比较近。沈河他们当初也不知道是惹上了什么麻烦,竟然东躲西藏地跑到了这里。众人在城外收了云辇,按照地址找到了约定的地方。
快要走到的时候,周和也不由得赞一声好地方。这里是在一条河边,一些房子就是有半截在地面上,另外半截是立在木桩上面,房屋的结构是木质的,所以也不用担心垮塌。湍急的水流就从房子下面冲刷过去,带走了各种垃圾。
其实要按照长期居住的情况而言,这种房子湿气太重,并且涨洪水的时候总是提心吊胆的。不过对于沈河他们这种人而言,这种地方应该是很适合藏匿的。
陈不染当先轻轻敲门,然后就静静地站着等待。过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大家都感觉到有些不对了。因为门没有上锁,而是从里面闩上的。既然里面有人,为何不应声?陈不染也没有犹豫,手掌贴上门板轻轻一震,门闩发出轻微的声音折断了。
师兄们鱼贯入内,陈不染把安平往周和这边一送。周和会意地紧紧拉住安平,另一只手握住匕首。还好安平懂事,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安分地躲在周和身后。
街上的邻居们打开窗户,或者是倚着门口,窃窃私语,向这边投来冷漠的眼神,周和巍然不动地站在门前。此时里面说不定有什么危险,自然是外面安全些。并且出现了什么变故的话,外面也看得一清二楚。
周和微微侧转脑袋,听着里面的动静。似乎刚才大家快速地在房间里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问题就在于,沈父与沈河在用玉匣传讯以后,就应该老老实实地等在屋里,至少要留一个人才是。而最让人起疑的是,门既然是从里面闩上的,那么人就应该还是在里面才对。
现在师兄们都在仔细查看,找找是不是有什么线索。周和不想进去添乱,依旧等着外面。他正想找个邻居来问问,却看见几个衙役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在他们前面带路的,穿着平民服色,可能就是附近的邻居。想不到这里的衙役动作还是很快的,应该是地近边境,严防奸细的原因。
前面一个八字胡的衙役看见两个小孩站在门口,里面人影晃动,他面色一沉,上前一伸手,就要推开周和,朝里面喝道:“你们这些……”
他威风凛凛地还没有喊完,突然感觉手上一痛。低头看去,竟然是那个大点的小孩在他手上一敲,手背就如同是被烙铁烫了一下一样。八字胡衙役急忙往后面退了几步,正要习惯性地伸手拔刀,那小孩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这案子我们接了,少来添乱。”
真是岂有此理!八字胡衙役勃然大怒,正要指挥手下杀过去。身后一名衙役急忙拉住了他的手道:“头儿,这小孩……说的是京腔。”
这话如同一桶凉水泼在八字胡衙役头上,说官话没有什么稀奇,但是在这偏远的地方,说京腔的就极其罕见了。也就是太守喜欢偶尔炫耀一下京腔,自以为是极其风雅的事情。正因为如此,这些衙役才知道什么是京腔。
长安城的人来这鬼地方干什么?
八字胡衙役马上就想起了监察御史,然后又想起最近传闻长安城在选什么国师,说是有不少异人亮相。一时间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不过现在情况不明,他既不想得罪不愿表明身份的贵人,也不想对着可能是虚张声势的家伙卑躬屈膝,于是用眼神示意了旁边的一名衙役。
那衙役暗自叫苦,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低下头来和颜悦色地问周和道:“小……那个公子,敢问是有何要事?本地衙役也好配合。并且有什么公事的话,还请出示公文,衙门里要备案的。”
周和神色和缓了些,点了点头道:“你到还是个明白事理的,公文什么的先不慌,我且问你,可知道这家人的情况?”
那衙役为难地摇了摇头道:“若是没有公文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周和不耐烦地说道:“这房子就这一条路,现在你们堵得死死的,我们想跑还能跑到哪里去?要公文等下给你看个够,现在情况紧急,休得啰嗦,赶紧说清楚。”
八字胡衙役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他知道这种房子是没有后门的,若是真有什么紧急案子被自己耽搁了事,那可担当不起,于是便向前面那衙役点头示意。
那衙役这才对周和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听他们的描述,原来住在这里的果然是沈父与沈河两人,不过用的是假名。不过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的,当地衙役也验证了两人的身份,没有什么问题。
这两人平时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沈河水性极佳,以捕鱼为生,足够养活两个人。按照平时邻居的观察,两人也没有哪里显出奢侈的迹象。用的钱没有超过挣的那些钱,并无可疑之处。
今天大家也只是觉得他们家没有开门有点奇怪而已,但是也没有多想。只是周和他们这群人一来就进去了,却不是主人接进去的,就有多事的邻居去报了衙役。
听了这些,周和沉吟道:“既然如此,昨天晚上到今天我们来之前,难道这屋里就没有任何异常吗?”
那衙役跑回去几个人交头接耳一阵,又回来告诉周和道:“并无异常,此处靠近吐蕃,大家比其他地方的人都警觉些,说是没有异常,那就估计真的没有了。”
周和此时看到里面传陈不染在悄悄地对他做手势,便对那衙役皱眉道:“知道了,你们先等着,我们商量一下。”说着就拉着安平退了回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那衙役跑过去对八字胡衙役干笑道:“无妨,大家再等等就是了。他们再开门的时候,不管他们说什么都要他们去见太守。有什么事情就让太守去头疼吧,我们这些小人物是不管了。”
八字胡衙役也深以为然,虽然周和显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但是他并不怎么真的怕,大不了召来驻军就是。怕就怕自己卷入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案子里面去,说不定是朝中官员甚至是皇族相互倾轧,来找什么关键证据。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不由得庆幸自己刚才不卑不亢,想必今后不管是哪方,都怪不到自己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