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月宫,她没有见到月侍。碧萝和杏花说两三天了都没看到他了。
他不会是真生气了吧。我又没作错什么,小心——眼子。
慈每晚都会座在园子里等待月上中天,她不知道月侍在忙什么。她相信他不会是因为生她的气,一定是有些什么事在羁绊着他。可是是什么呢?
她把纱帽灯高高地挂在海棠树梢上,流莹飞过,夜迷人的美丽。
突然纱帽灯闪了闪,一个人影神兵天降,月白的衣袍衣袂飘然。是谁呢?是她心念中的人吗?多日来见不到他,颜慈觉得自己的心懒的一塌糊涂。
那人走近了,清俊修长的身形,鬼斧神工般棱角分明的脸颊。月夜中琥珀般明亮的双眸天真通透却也带着顿悟世事的敏锐。
颜慈看着看着湿润了眼睛,又在不经意的眨眼中落下了大滴的泪珠。连日来烦乱的情绪因这滴泪珠变得明了,或许不仅仅是喜欢,或许还有别的……
他终于走近了,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去了那滴泪。“傻瓜,怎么就哭了?” 他的声音竟然如天籁般温柔,惹的慈轻声的吟泣。“好了好了,是想我了吗?”
“不是,我想家了。这几天你在忙什么?”干嘛要承认想你呢?
“呵呵,想家就回去看看。”说着他牵起了她的手,后半句话留在心中:我还能干什么,我的哥哥们不用再去找了,你的弟弟还是要找的。
他牵着她的手,座到椅子里。
他说:看看你,看看你这小手。
是啊,她的小手干过好多活,有些粗糙,象把小毛锉。居然不如他,一个男人的手那样皮肤细腻,骨形修长。于是,她拚命抽回了自己的手。
月侍知道夜深了,可一连几天没看到颜慈,他似乎不想离开她。
“颜慈,说会儿话好吗?”
她点头不语。他想说什么?
“慈,你信命吗?我本来不信的。千年前他们说一定是我,可我从没想过要担起家族的担子。你看到那八大殿了吧,那都是小弟建造的。他央求父尊让他先在四周建房子。他拉过大朵大朵的云遮天蔽日,历时很久,当他除去云朵时父尊大叫:洵,我呢?你让我住在兔子窝里?于是小弟又为揽月台动土了,他用了月牙白的石头,高高地堆砌起揽月台,后面居然是一个我们从没见过的漫园形的宫殿。雄伟庄严,浪漫神秘。太符合月的格调了。月宫殿是洵的开山之作,后来他就扔下我们跑了。去很多地方盖房子。那些关于宫殿的传言都和他有关。哥哥们辞职后,父亲让我掌管月宫,我不愿,他居然说:你不作谁来作?是啊,家族里还有谁呢?我只能接受了,我一个人对着这惨白的月亮,日复以夜。慈你在听吗?”他用着一种悲伤的语调低沉地唤着她。
“是的,我在听。”
“哦,你还听着呢,还没睡着吗?也不知是几时了。”
“没有。过了子时了。”我怎么能睡着呢?这样悲伤你在我面前。
“你冷不冷?夜凉了呢。”他脱下自己的袍子,披在她的身上。
“不冷了,好温暖。”是啊,有他的体温呢。
“嗯。那就好。”他以平缓的声音娓娓道来。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呢,你有着一张从不施胭脂的脸。纯净着从形态到灵魂。慢慢的,我很害怕,我害怕那些日复以夜朝我迎来的日子,那些虽是不被料到的安排,却又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世人都说皇命难为,神家恐怕天命难为。我找过我的哥哥、弟弟,找到过,他们都很快乐。所以我希望你也快乐。希望你什么都不会,只会种些花草,酿几坛子酒。可我不确定以你这样的心性能否逃开狰狞的命运。他散开了天罗地网,等着你决然地走进去。”
“我听不懂。”
“你听得懂,只是不想懂。”
“我不知道,一个因来了,必定会有一个果。我顺命而为。”
“那好吧,我比你大那么多,且羞于追逐。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我……”
“好了,我不要你说。”他疲惫地阻止了。
“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害怕。害怕面对的不是生活,而是那些驱魔、除妖。陷入权势、结盟。”
“我似乎明白了。”最后她温顺地对他笑了。可心里却依然在和他对抗着:难道这些事摆在面前我们不作吗?我相信你也会义无反顾的去作的,因为你那么的仁爱,那么的勇敢。
天色微曦,他们都认为该去睡觉了,在半梦半醒之间散去。
月侍睡了一天,傍晚了才从寝宫走出。
颜慈则靠在春使宫的栏杆处望天,手边是刚移植过来的蔷薇株。
月侍看到了慈于是很缓慢地走过来,从远远的一个小点越走越大,那明媚的面容也越来越近。
“原来男人也可以美的这般妖孽啊!”颜慈小声地叹息着。
“说什么哪?”
“啊?没说什么。”当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讪讪的,似乎有什么情况改变了吧。
“我今晚有事情,不回来这里。”干嘛?自己竟然象一个向妻子告假的丈夫,月侍脸色微红。
“哦。”颜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愣了片刻。
“碧萝、杏花我出去有事,没准什么时候回来。”这种冷静、坚定的声音再也不似昨晚那个温顺的恋爱中的小姑娘了,怎么听都象是一只母老虎现出了原形。
“春姐姐,月尊说了你出门我们得有一个跟着。”
“好啊,你们听他的可以去他那里当差。要受罚的事还没和你们算帐呢。”
“哎,春姐姐,春姐姐……”叫也没用,人已经走了。
慈沿着月侍出门的方向一路狂奔,寻找着蛛丝马迹,可是找不到。她在自己能去的地方横冲直撞,最后无功而返,回宫时都午夜了,一个人在蓝园中闻着花香陷入沉思。
突然一袭月白色的袍子翻过花楹树墙悄然地落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