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关在牢房中的朱猛,因被沈璞点了穴道无法运功对抗迷心大法,此刻正满头大汗地遍地打滚,而且唾涕横流,不停地大声呻吟着。他年逾五旬已是儿孙满堂,如此情景实在让人尴尬至极,向海蝶见了更是面红耳赤立时别过头,叶天扬心中不忍,点了他的晕穴令其睡去。接着三人扫视一圈,发现多数人都是大汗淋漓,满脸痛苦之色,显然对抗得十分辛苦,而内功最弱的人更是已经摇摇欲坠,只有沈璞,唐老太,玉鸾,吴莫忧四人的表情最为轻松,这就表示这四人的内力修为高出其他人一大截。叶天扬暗暗运足内力,猛地发出了一声极为尖厉似要刺穿人心肺腑的清啸,登时便破了厉云珠的迷心大法。众人皆是如释重负,却已个个面如金纸好像大病了一场,厉云珠则是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下,吐出几大口鲜血就仰面而卧,再也不动了。
玉鸾当即上前探其鼻息,脸上突然淌下两行清泪,喃喃自语道:“师父,师姐,咱们终于重获自由了!”
谁也没有想到赫赫有名的天马堂主厉云珠居然这么容易就死了,众人均是半信半疑的表情。
玉鸾抹去眼泪,朗声道:“厉云珠先用“霹雳解元大法”击毙费云贾正已是元气大伤,而后又以此功施展迷心大法则更是未曾伤敌就自损八百,纵是今日她能全身而退亦要大病一场卧床一年,何况又被叶少侠生生地以内力震伤了内腑,如此伤上加伤她自然经受不起了!”
这声“叶少侠”一叫,叶天扬等人立即面色大变。
向天行强笑道:“这是在下的外甥杨烨,自幼得遇良师练成了一身本领,才被白掌柜聘为武师不久,玉鸾姑娘莫把他的姓叫反了。”
白冰亦道:“没错总管,他们都是我请来助拳的。”
正在此时,吴莫忧蓦地叫道:“不好,他也被震死啦!”
众人过去一看,果见朱猛亦已吐血而亡。
唐万里道:“他先被自己主子的迷心大法折磨了个半死,后来大约是恶事做绝作贼心虚,所以又被啸声生生地吓死了!”
向海蝶叹道:“他一把年纪仍然贪恋权势和名利,才会落得这般下场,而且竟是这等死法!”
沈璞沉声道:“人种什么就收什么,上天最公平必不偏待人,迟早要按各人所做的施行报应。时候一到,恶人的性命必如糠秕飘散!”
众人一片唏嘘,向天行却趁无人注意以传音之功与唐老太私语数句。
唐老太忽道:“沈总管年纪轻轻,武功便已如此了得,不知出自哪位高人的门下,可否让我老太婆领教几招呢?”
话是商量的话,可是沈璞尚未回答,她已一跃上前双掌拍了过去,显然这就是方才向天行与她传音商定的,此举无疑是要先将沈璞拿下。沈璞似也早有所料,淡淡一笑也不言语,便将唐老太的攻势接了下来。向天行原本以为沈璞就算内力不弱,可在招数及对敌经验上必定难敌唐老太,谁知道打了数十回合沈璞依然气定神闲丝毫不落下风,而且看来尚且未尽全力,向天行的心里不禁暗暗吃惊起来。那边唐老太打了这么多招还拿不下一个后生晚辈,脸上亦早已挂不住了,于是再也顾不得掩饰身份,一咬银牙便使出了名震武林的“唐门五绝掌”。于是穿云掌,惊雷掌,三阴掌,朱砂掌,五禽掌一一展开,果然气象万千,登时声势大涨,向天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然而看了一会他发现沈璞虽然不如方才那么轻松,却还是不慌不忙,不仅依旧毫无败象,而且尚未展开反击呢。向天行的眉毛再次拧成了一团,他担心若是唐老太拿不下沈璞,自己上去势必要全力以赴,这样场面就不易控制了。
他正在发愁,向海蝶与吴莫忧耳语了几句,吴莫忧立时上前道:“听说玉鸾姑娘的武功与中原都不同,不知可否让小妹见识一下?”
她说完这句门面话正欲出手,忽见场中二人硬对了一掌,唐老太站在原地纹丝未动,沈璞却退出了六七步方才拿桩站定。
沈璞抱拳道:“唐老前辈武功绝世,在下远远不如,请恕我方才自不量力了!”
在场之人谁都看得出来沈璞是以此法自动认输,也都明白他这么做正是不愿与唐老太见真章,以免局面无法收拾。不过这一来向天行就犯难了,由于沈璞从未传出恶行,向天行自忖不便再行与他动手,而玉鸾更是名不见经传,吴莫忧就算迫她比武也无法形成生死之决。向天行百思不得良策,再看女儿和叶天扬,然而他俩亦是毫无反应。
正僵着的时候,沈璞蓦地朗声吟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这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诗,它的意思是说看人不要只看一时,任何人好人都有被误会,或者被诬陷的时候,而任何坏人也都可以伪装自己来蒙蔽人。如果人死了,那么他这一生的真伪的真相就被湮没了。这两句诗可算是白居易的名句,意思也并非很深奥,正通镖局中人纵然不是个个饱学,亦不难理解个大概,一听都知道他吟这两句诗的目的是告诉众人我不能死,否则真相就无人知道了。众人虽然皆是心中一凛,不过难免还是将信将疑,依旧沉默不语。
沈璞显然对此也很明白,忽以一种奇怪的声音道:“船上急需武师,可以火速自荐,切切!”
这时向天行,华文渊等几人更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因为这正是当日飞刀投笺之人所写的话,意思是让镖局火速派人应聘“金枝皇后”号上的武师一职。
向天行只觉头皮发麻,看了一眼同伴,只好打个哈哈道:“总管这是何意,我等不太明白。”
沈璞自然知道他是明知故问,不过既然自己的这两段话已经起了作用,他便笑笑未再多言。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打更的声音,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已经五更了,再过一会天就要亮了。”
沈璞道:“不错,天必要亮,现在不过是时候未到而已。”
叶天扬忽道:“折腾了一宿大家也都累了,不如现在先到彩漪阁休息,晚上再作详谈如何?”
向天行大惊,连忙传音道:“天扬,他已知道咱们太多事情,万一他趁机溜走怎么办?”
然而话音未落,叶天扬已是微笑着摇摇头,示意不必担心。
沈璞微微一笑道:“叶少侠好提议,那么向大侠,诸位,咱们晚膳之际再见吧!”
话到此处已经非常明显,其实正通镖局中每一个人真正的身份沈璞早已了如指掌。向天行等顿时更加忧心忡忡,纷纷朝叶天扬和向海蝶看去。可是叶天扬仍然无比平静,完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毫不担心沈璞溜走,向海蝶亦对父亲点点头,向天行等人只得将信将疑地散去。
月色如水,“金枝皇后”号上一片寂静,可是饭庄的前前后后挂满了灯笼,将整个饭庄映得如同白昼一般,呈现出一派热闹和喜气的氛围,但实际上除了向天行等一干人以外并无别的客人。
贵宾厅的大门紧闭,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却无一人动筷,沈璞笑笑端起酒杯起身道:“许多事情此前在下不便说明,不过现在是时候向各位合盘托出了,因此先请大家同饮此杯,庆祝咱们剪除了金龙会的两条腿!”
说完先自一饮而尽,众人听了他这番话更是满腹疑惑,向海蝶与叶天扬相对一笑首先喝完杯中酒,众人也才各自干了。
沈璞对众人的疑虑心知肚明,不动声色地将桌上的每个菜都尝了一遍才道:“各位,其实在下是在多年以前受派混入万流堂的!”
全场登时目瞪口呆。
向天行道:“沈少兄是受何人所派,不知可否见告?”
沈璞正色道:“对不住,在下实不能将那一位的身份公开,还请诸位原谅!不过陈天明陈大侠昔年曾有言道,它日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可以使出两种武功,他说只要有人认得就必会相信在下一切所言!”
陈天明乃是最近数十年来武林中最富传奇色彩的人物,而且又曾当选为武林盟主,素为武林同道所景仰,若真是其所说自然无人不信,然而他过世多年,是否说过此言已经无法证实,众人皆未料到他居然想出这样一个办法来证明自己,登时面面相觑。
华文渊道:“可是众所周知,陈大侠早就已经。。”
沈璞立道:“此话陈大侠是在大约二十年前说的!”
向天行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便请沈少兄一展身手,且看能否令大家心服口服吧。”
沈璞淡淡一笑道:“那就请恕在下献丑了。”
说着走到了窗口,窗外是一座花园,灯火中可以看到花草如茵,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无所不包,只见沈璞抬手一掌便将大约四丈外的一扇窗子,如同用手一般轻轻地推了开来。俗话说刚掌十载,柔掌百年。意思是说普通人练成刚猛无匹无坚不摧的外门掌力只需十年之功,但是如果想练成柔而不破的内家掌功,即使耗尽一生光阴也未必能够如愿,更别说掌力可达四丈开外了。在座的人人识货,唐老太等几名特级高手更是看得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半天都没有合上。然而这还不算完,沈璞又伸出食指对着五六丈外的一座假山一阵挥舞,群雄个个目力极强,只见坚硬无比的假山上面石屑纷飞,假山中央立时出现了八个银钩铁划般的大字:黑龙必亡,天下重光。
众人自是瞠目结舌,向天行更是惊得差点跳起来,情不自禁地道:“万虚掌,洞山指,果然是陈大侠的独门绝技!在下当年亲眼看到陈大侠施展过,我敢保证武林中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沈璞抱拳道:“在下实是迫不得已,请恕我贻笑大方了!”
叶天扬大喝道:“好一个“黑龙必亡,天下重光”,沈兄以此直抒胸臆,足见胸怀天下正气磅礡!”
沈璞道:“叶兄谬赞,小弟实在汗颜之至!”
俗话说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既然陈天明肯将独门绝艺传授给沈璞,又教给他这样一个取信于人的方法,已经足以说明陈天明对其无比信任,而且二人的关系必定非同一般,这就等于是陈天明亲身为其作保,如此一来自然无人再敢怀疑沈璞之言。
唐老太忽地笑道:“老太婆尚有一事请教,敢问沈少侠年纪轻轻内力却怎会如此惊人?”
沈璞道:“那是由于在下少时曾经误服了一条千年巨蛟的内胆,而后又得陈大侠帮我打通了任督二脉。。”
众人听到他的福泽竟然如此深厚,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惊呼。
向天行道:“那么那日来镖局飞刀寄笺的也是少侠吧?”
沈璞点了点头。
众人心道:这就都对上了。
林老堡主大笑道:“咱们以前一直觉得这次之事似乎进展得太顺利了,曾经还怕其中有诈呢,原来都是沈少侠在暗中相助!”
话音刚落,叶天扬倏地竖起食指示意噤声,然后双掌对着两丈外的厅门遥遥地一按一吸,两扇紧闭的厚重的紫檀木制成的大门竟然被他双掌之力生生地吸了开来,接着就听到“哎呦”一声,只见门口有个人向前扑倒在地,与此同时又是“砰”的一声,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随即飘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