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天色微明,长长的官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辆双马蓬车跑得飞快。车中前排坐着岳小倩与秋萍,后排则是坐着胡鸣和叶天扬,说是坐着其实叶天扬是倚在胡鸣的身上昏睡不醒。整整一宿了,胡鸣等三人依旧毫无睡意,反而皆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秋萍道:“再过几个时辰老爷他们就要与金龙会决战了,贤伉俪觉得今日一战咱们这边能有几分胜算呢?”
胡鸣夫妇默不作声,秋萍幽幽地道:“唉,要是天扬少爷未曾受伤该有多好,那么咱们就望大获全胜了!”
胡鸣夫妇不约而同地一声长叹。
这时后座上忽然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我怎么会在车里?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三人同时一震,一看叶天扬已经睁开了失神的眼睛。
秋萍顿时眼泪直流,大呼道:“天扬少爷,您终于醒了!”
胡鸣忙道:“叶兄,你现在感觉如何?”
叶天扬道:“我觉得好一些了,胡兄,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秋萍道:“回少爷,咱们现在是去奴婢的家乡。”
叶天扬道:“去你家乡?为什么?方才我似乎听见你们说今天正是与金龙会决战的日子啊!”
秋萍又哽咽了起来,道:“不错,今日是要进行决战了,正因如此小姐和老爷夫人才命咱们三个先送少爷去奴婢的家乡养伤,那么无论今日一战结果如何,只要少爷还在,至多数年之后仍然可以荡寇除魔,使武林重光!哦对了少爷,这次小姐又留了一封信给您。”
说着取出信来,叶天扬接过一看又是一首小诗,诗中写道:情海有恨千尺浪,义山无憾万年长。香魂不辞随天意,遥望君作武林光。
信中之意一点没有曲曲折折,意思是说我对你情深似海自然痛恨(不愿)与你永诀,此刻实是心潮翻滚浪高千尺,可是如今事关武林大势大义如山,为此而牺牲我们的爱情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既是天意如此我愿顺天而行,不过我会永远遥望着你在武林作光的。
叶天扬没有说话,眼泪却簌簌而下。他缓缓地闭上眼睛,片刻之后蓦地掀开窗帘一看天色,立道:“秋萍,你快去跟车夫说,让他立刻调头赶去决战之地。”
秋萍道:“这。。”
胡鸣道:“叶兄请恕小弟直言,临行之际总镖头,夫人,还有小姐都一再地叮嘱咱们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安全送到秋萍的家乡的。”
岳小倩亦道:“是啊叶少侠,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是武林的唯一希望,还请体谅小蝶妹妹的一番苦心,千万不可冲动啊!”
叶天扬道:“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当然也是为了保护我,不过请相信我,这个决定一定不会错的。秋萍快让车子调头!”
秋萍看看胡鸣夫妇,只得传令下去。
临近晌午,向天行率领各方豪杰近千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约战之地。这是一片一望无垠壮观无匹的大平原,群雄一到这里就觉得心胸敞阔,一股豪迈之气油然而生,只是如此渺无人迹之地亦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许多悲壮苍凉之意。然而众人游目四顾丝毫未见金龙会中人的踪迹,向天行抬头望天只见日正当中,太阳不偏不倚正好挂在头顶之上。
向天行充满疑惑地道:“明明约好正午之时在此相会一决生死的,怎么到了时间还不见人?”
向海蝶的脸上蓦地露出了喜色,喃喃自语道:“难道是这样,莫非他们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地下忽然传出三声炮响,接着又发出几声巨响,顷刻间地面裂开了一条沟状的大缝,群雄尚未反应过来就见那片地下跃起了一大片人。对方人影幢幢不计其数,穿着清一色的夜行衣,人数明显要比十天前多得多,并且汉人胡人以及各种域外之人无所不有,而领头之人正是叶宗德。群雄虽然早知对方实力庞大,却也未曾料到会有这般规模,居然就连域外的各路奇能异士也被罗致而来。众人正自吃惊不已,日头骤然阴晦下来,方才还是骄阳似火,瞬间竟已暗如掌灯时分。
叶宗德猛地纵声狂笑起来,喝道:“尔等不是一向自命白道,而且自称代表光明的吗?此刻看来你们果然是日薄西山,气数已尽了!”
群雄的心里皆是暗暗一凛,有些人不免惴惴不安起来,忽然有个沙哑低沉的声音道:“你且慢得意,黑暗永远也掩盖不了光明!”
群雄一回头,只见换了一身紫袍的叶天扬率着三人缓步而来。不知他先前已经离开之人倒也没有什么,可是知情之人都目瞪口呆了。
向海蝶更是又惊又喜,冲上来道:“天扬哥,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说着已是偎入了叶天扬的怀中,显然在这生死难料之际她也顾不得有成千上万的陌生人在看着自己了。而向天行担心为叶天扬号脉会被叶宗德看出端倪,索性直接询问了叶天扬的伤势,于是向天行就知道他只是能够行走说话而已,距离伤愈还差十万八千里。
片刻相拥之后向海蝶还是强自收束了心情,轻声道:“可是天扬哥,你实在不应该来这里的,听我的好吗,快随秋萍和岳姐姐伉俪去吧!”
叶天扬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吧,我来这里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此前已经得了启示,今日我不仅该来而且也是必须要来的!”
向海蝶像是得到了最大的保证,陡然精神大振,叫道:“真的?天扬哥,真是这样吗?”
叶天扬重重地点了点头。
向海蝶泪如泉涌地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昨夜之中那一位说的意思竟是这样的!太好了天扬哥,这么说来我俩再也不用分开了!”
说着再次甜蜜地倒入了叶天扬的怀里,这一次脸上的愁容完全消失了。群雄见状心里直犯嘀咕,而向天行夫妇知道叶天扬现在根本无能对敌,也觉得女儿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形势下做出这样的举动有些不合时宜。
叶宗德自然不会想到叶天扬其实远未痊愈,他生性谨小慎微精于计算,自忖并无必胜叶天扬的把握就不愿亲自出战,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当即大声道:“叶天扬,本会主训练了一些不成器的手下正想找个高手试试他们的斤两,想必你不会不敢接招吧?”
叶天扬尚未开口,向天行已经抢先道:“叶宗德,你休想以车轮战法消耗天扬的功力,你有什么高手由我接着便是。”
叶宗德阴阴一笑道:“向总镖头,老实说以你的功夫我怕还不够他们打的,不过既然你这么有兴致,那就让他们陪你走几招玩玩吧!”
说着手一举道:“王超何在?”
话音刚落,其阵中就出来了一名侏儒,抱拳道:“属下在此。”
叶宗德道:“你去派一队人把向总镖头请过来,但你务必要让他们记住绝对不可伤及向总镖头一根汗毛,若是出了岔子我唯你试问!”
众人均已看出他对向海蝶依旧存有非分之念,所以才对向天行如此客气以及百般优容。不过群雄都以为他在吹大气,而向天行的心中十分明白,叶宗德绝不会派无能之辈来与自己交手,对方此举绝非虚言恫吓。那侏儒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叶宗德似极满意,随即就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玉牌交给了他。那侏儒接过玉牌一转身跃入了方才上来的“沟”中,稍过片刻众人就听见地下传来了一阵连续不断的惨叫声,叶宗德面色大变立即派大公子前去看个究竟,没想到大公子带着两名高手刚刚跃入“沟”里就传来几下兵器相交之声,接着又是三声惨叫便归于平静了。叶宗德脸色铁青正欲亲去察看,却见方才那侏儒率领数百名穿着一身宽大黑袍,头戴黑色帽子,眼部戴着眼罩的面无表情之人跃了上来,可是这些黑袍人的行动显得颇为笨拙,似是不堪重负一般,腾跃之时就愈发吃力了。
叶宗德眉头一皱,喝道:“王超,我让你只带一队人上来的,可是你为何将他们都带出来了?还有方才那些声音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侏儒笑道:“他们嫌下面太黑了所以都想上来晒晒太阳,方才那些人拦着不让他们出来玩,惹得他们不高兴了就将那些人全杀了!”
叶宗德厉声道:“王超,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大公子和我那三十六弟子呢?”
话音未落,侏儒的口中已是念念有词,只见刚上来的数百名黑袍人不约而同地从袍子下面取出兵器冲入金龙会的阵中,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见人就杀,一边杀一边还大笑不止,好像在做一件极为快乐之事。金龙会中人自也不甘白白受死,纷纷取出兵器拼起命来,谁知道他们的兵器击在黑袍人的身上帽子上和眼罩上发出的都是金属之声,而且立即弹了开去,他们这才发现对方竟是刀枪不入,仿佛不似血肉之躯。如此一来自然就成了一场毫无还手之力的血腥屠杀,过不多时金龙会阵中之人已是尸横遍野,就连群雄也看得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