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岭地处偏僻,亦无如画的美景,一向罕有人至,可是因为百年前有一位绝世高人隐居于此,而在武林中颇有一些名气。
这日中午未到,岭上忽然陆续来了许多江湖人,奇怪的是这些人竟然分列两边,面对面地站成两个阵营,并且如同事先约定的一般,一方全部身着白衣,另一方却是一袭黑衣。不过黑衣一方密密麻麻的足有两三千人,白衣的一方却只有区区一两百人。双方个个表情肃穆不发一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右手更是按在腰间的刀柄剑柄上,显然随时准备出手一击。头上虽是红日高照,此间却充满了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让人感到不寒而栗。毫无疑问,白衣一方正是正通镖局中人以及一批同仇敌忾投奔而来的同道高手,黑衣的一方则是金龙会的人。
金龙会阵中居中的位置摆着一顶软体小轿,轿中传出了如金属撞击般的铿锵之声道:“向总镖头,你看看本会的人,再看看你们有多少人,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非要自寻死路呢?如果尔等愿意归顺于我,待我大业一成绝计不会亏待你们!”
向天行一听便知此人正是金龙会主,冷声道:“对不住,就算阁下给我做武林盟主,我亦毫无兴趣!”
金龙会主森森笑道:“区区的一个武林盟主确实算不了什么,不过如果是别的呢?”
向天行正自一怔,向海蝶已是走到前排,冷笑道:“阁下只是一介草莽,除了金银财物和武林盟主之位,我等实在想不出阁下还能有何筹码!”
这时轿中忽然静了下来,半晌才道:“姑娘可是向总镖头的千金?”
向海蝶道:“不错,我正是向海蝶。”
谁知金龙会主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至极,道:“本会主久闻向姑娘芳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间殊色,丝毫不让西施昭君专美于前!”
向海蝶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出此言,而且她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少女,更是头一次遇到一个男子当着众人的面毫不掩饰地夸赞自己的美丽。饶是才慧过人,一时间亦不知该如何应付。
金龙会主接着大笑三声道:“令尊若肯率众与我共襄大业,事成之后,不仅令尊可以封侯拜相位极人臣,向姑娘亦可从此母仪天下!”
此言一出,群雄惊得目瞪口呆。
向海蝶再也顾不得脸红,立道:“好狂的口气,阁下果然是狼子野心,居然胆敢谋反!”
不料金龙会主非但不怒,更是狂笑道:“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当今昏君无道祸国秧民,自应由能者取而代之。再说单单取一个朱明天下又算得了什么,终有一天我还要挥师远征域外统一天下各国!不过最重要的是,待咱们成了一家人之后,我等皆能长生不老绵延万代,他日必将名登青史永垂不朽!”
此话比方才又狂了千百倍,群雄更是瞠目结舌。
向天行陡地纵声大笑道:“真是荒天下之大谬,就凭阁下所为也配与辛稼轩这等大英雄相提并论么?向某虽然不才,亦绝不会与阁下这等人物攀甚亲戚!”
辛稼轩又名辛弃疾,是南宋最著名的爱国将领之一,亦是史上最为重要的大词人大文豪之一。“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正是其传世佳作《贺新郎》中最为精典的名句之一,它的意思是说我不恨自己见不到古人,却只恨古人看不到我狂放的样子。
金龙会主的语气顿时变得异常冷厉,道:“向天行,这等机会并不常有,就算你不怕死,可是为了令媛我希望你再慎重地考虑一下!”
向海蝶冷哼道:“似阁下这等见不得人,还想与人攀亲么?”
这句话一说,众人皆不明白她的意图,可是叶天扬却微微一笑,显然早已明白向海蝶的心意。
轿中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金龙会主沉声道:“姑娘可是想看看本会主?”
见向海蝶毫不作声,金龙会主略一迟疑,终于掀开轿帘走了出来。群雄齐齐看去,只见他戴着一副金色的龙首面具,身上则是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袍,将其全身完全遮住。
向海蝶道:“既然阁下还是毫无诚意我也不想再看了,其他的悉听尊便,我们必会奉陪到底。”
金龙会主自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沉吟道:“本会主并非不能取下面具,可是一旦取下了,见过之人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死,二是成为我的人。不知姑娘还要看吗?”
向海蝶道:“此事容我想一想,不过长什么样不让看,难道就连声音也非要加以掩饰不可的吗?”
金龙会主道:“这。。眼下确有不便之处,还请姑娘原谅一二。”
叶天扬忽道:“阁下百般掩饰,无非就是想掩藏自己真实的身份罢了!”
金龙会主被其打断了与向海蝶的谈话,自然极为不悦,却又不好发作,便冷冷地道:“是又如何?”
叶天扬淡淡一笑道:“其实这里有许多人都是你的旧识对吗?”
金龙会主微微一怔,不觉伸手摸了一下鼻子,道:“你还想到了什么?”
叶天扬眼中顿时精光闪烁,胸口亦是起伏不定,似乎极为激动,蓦地大声道:“其实你的身份并不难猜。”
金龙会主道:“哦,说来听听。”
叶天扬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与大公子不但都戴面具,亦都不肯用本身的声音说话,特别是你还故意用如此宽大的袍子将身体遮住,全是因为我们之中有人对你俩非常熟悉,所以你们都怕暴露了自己真实的身份!”
没想到金龙会主这回不置可否,默不作声。
叶天扬的声音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涩声道:“你们两个这么做其实是怕被我认出来对不对?”
金龙会主仍是一言不发,叶天扬的嘴唇更是抖个不停,竟然哽咽着道:“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这句话就像对一个很熟悉的人说的,群雄均是一脸的茫然,向天行夫妇亦是面面相觑,唯独向海蝶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禁大吃一惊。
金龙会主再也无法装聋作哑,不得不开口道:“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叶天扬终于忍不住了,热泪簌簌而下,猛地叫道:“爹,你究竟有何苦衷,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群雄个个呆若木鸡,金龙会主亦是不由自主地全身一震。
正在此时,身后忽有两个苍老的声音齐声喝道:“叶宗德,果然是你!”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满脸皱纹却精神矍烁的老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妇人,一个满脸疤痕的老者,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另外还有两个担夫用一副软榻抬着另一个老者,一同快步走了过来,而在他们的身后更是跟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