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十一月,寒风开始不露痕迹地变得凛冽,地上的落叶与纸屑被风追着,打着旋儿地乱跑,苍穹由蓝色的主色调开始慢慢的靠向雾蒙蒙的白,街上的人亦开始变得稀少。玉壶光转,流年暗度,时针悄无声息地滑过岁月那耀眼得有些亮白的衣裳,一切都昭示着又一个初冬时节即将来临。
我出门时穿少了衣服,回到家时身上已经有几分寒。我哆哆嗦嗦地搓了搓手,随后抬起手刚要敲门,忽地想起了现在是正午,略一犹豫后,我从口袋里摸出了钥匙,蹑手蹑脚地用钥匙开了门。
虽然我已经很小心翼翼,可是还是吵醒了景卓,我听见屋子里传来他刚醒来时有几分沙哑的声音,“是默默么?”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之后那边便没有了动静,我仔细听了一会儿,刚要走回自己的房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回到了门口,打算再次出门。
我的动作很轻,几乎可以用小心翼翼来形容。可当我把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景卓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默默……”他显然是听到了我开门的声响,叫我名字的声音有几分明显的急切。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他的话,他就已经快步走到了我的眼前,“还要出去?”他皱着眉头问我。
“嗯。”我低下头,声音有些诺诺地应道。
“这样啊……”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在我听来却充满了意味深长的味道,我低着头没有看他,耳边传来他有些严肃的声音,“早点回来,一会儿我的一个学生要来。”
我抬起头,拿疑惑的眼神望他,景卓便接着说了下去,“是来帮你补习功课的,以后每周末都会来。”
“每周末的上午你已经给我报了课外班。”我扬起头,心里有些恼,言语倔强,眼神也并不妥协。
景卓皱眉,“课外班以后可以不去……”他的话欲言又止,好似有意转移了话题的问道,“你还要去哪里?”
我听到他的话略一愣神,刚刚燃起的怒有些偃旗息鼓,我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声音有些低,“教科书落在了学校,要去取回来。”
我不等他的回应,转身开门,关上门的同时,一并将他那句“路上小心”关在了门里面。
蹬蹬地跑下楼梯来到外面,我用手摸了摸红得已经有些发烫的脸,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却也有些如释重负。
我自小就不善于说谎,说谎前都会不自觉地脸红心跳,每次必应。我踢着路边的石子,心里面小小的气来不及淡去,嘴里不禁嘟囔道:“谁说有个当大学老师的爸爸是件好事,谁爱要谁拿去!”
我鼻子里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暗暗的纳闷,刚刚不知是景卓没有注意我的神情,还是他欲擒故纵。
心里想了几个来回都得不出想要的答案,索性便将这件事先置于脑后,我抬手看了眼表,不自禁地加急了脚下的步子,我知道,在学校的柳树下等待的那个人,现在一定已然是万分焦急的了。
心里焦急,脚下的步子就赶得更急,以至于这样寒冷的天气,我的额角却有些渗出了汗珠。尽管如此,当看到“新天地购物广场”这几个耀眼的金字时,我的步子还是情不自禁的放得缓了,几秒钟后,我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走了进去。
我并没有等电梯,而是直接从楼梯一口气跑上了四楼。这家购物广场的四楼整层都是儿童乐园,因为适逢周末双休,人自然多得紧,人头攒动而嘈杂,我挤过了高高低低的人群,再次来到了旋转木马的跟前。
这里是整层楼的紧靠里面的角落,人反而稀少了些,与那边吵嚷的氛围大相径庭,这里很静,有种别有洞天的味道。
有轻轻柔柔的音乐声响起,旋转木马高高低低的起落,眼前的镜像似乎开始模糊开来,好似被水氤氲了的字迹,透过模糊的镜像,我却清晰的看到了她们。那个脸上的宠溺明显溢出来的女子,那个戴着粉红色发卡的嘴里咿咿呀呀的小女孩,穿过时间的罅隙,我就这样与她们再次相遇。
我不知就这样失神了多久,呵着音乐声,突然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传过来,话语里充满了疑惑而又关切的味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