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惊叫一声道:“公子,公子,怎么了?”
柳思刚想要扶住杨隐茗,无奈杨隐茗太重连带着自己也被他带倒,急忙去看他,说道:“别慌,想来是太累了。”
春儿一叠声的让沉茗去叫大夫,沉茗慌忙去了,春儿又叫家里的几个人帮忙把杨隐茗抬到他房间去,让杨隐茗躺在床上。
刚收拾好,只见石克包的满身绷带走了进来道:“二弟回来了么?”看见柳思却是面色大变,道:“月影。”
柳思看见他,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是我。”
石克眼中杀意腾起,道:“你来的正好。”左右看看想要找到一把兵器,见杨隐茗房中并无任何兵刃握紧拳头便要向柳思打来,只是他重伤之后,刚勉强能站好,脚下一绊几乎摔倒,站在旁边的侍从急忙扶住他。
春儿叫道:“石公子,你做什么?”
石克指着柳思道:“她是我的杀父仇人,我要杀了她。”
春儿看看柳思,又看看石克,想起柳思是月影,如此一来十之八九如石克所说是他的杀父仇人,只觉得事情都乱成一团麻了,说道:“柳姑娘是公子带回来的人,公子还没醒你就要杀她,况且你自己的伤还没有好怎么杀她。”
石克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杨隐茗,怔了怔不说话。
柳思淡淡地道:“我不会走的。”
沉茗急急忙忙的拖着大夫跑了过来,道:“大夫来了,快给公子看看。”
大夫被沉茗拖着跑,一把老骨头都快颠散了,又被春儿拉到杨隐茗床前要他诊治,大夫先喘了几口气,才给杨隐茗诊脉。
春儿连声问道:“公子怎么样了?”
大夫道:“公子体力充沛,至于晕倒恐怕是太过悲愤,又经历过一场恶斗受了伤所致,并无大碍。”
春儿连声向大夫道了谢,有让沉茗拿了出诊费送大夫走了,奇道:“好好地公子悲愤什么?”
柳思道:“夏小姐死了。”
春儿大吃一惊,问道:“你是说恋香小姐么?”
柳思点了点头。
春儿满脸惊愕之色,道:“恋香小姐死了,怎么会,我早上还见她呢,难怪公子会这么伤心了。”神情变得很是悲伤道:“以前总觉得夏小姐欺负公子,我们这些丫头背地里总说她坏话,没想到人竟没了。”说到这里不禁流下泪来,她也算是和夏恋香一起长大的了,平日里因为杨隐茗的原因虽对夏恋香颇有微词,想到人竟然死了也不觉伤心。
沉茗从大夫那里拿了药过来,给杨隐茗胸口的伤涂上又包扎好伤口,石克早已走了。
柳思静静的坐在杨隐茗身边,虽是昏睡着眉头却紧紧的皱着,仿佛很痛苦的样子,柳思伸手轻抚他的眉心,却仿佛总也抚不平的样子。
杨隐茗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抹微笑道:“思儿。”
柳思道:“你醒了。”
杨隐茗坐起来道:“让你担心了。”
柳思轻摇头道:“我知道你是太累了。”
杨隐茗道:“我刚才梦见恋香了,梦里她满身都是血,鲜红鲜红的,我吓坏了,我告诉自己这只是梦,只要我醒来,恋香就还在,可是我醒来了,恋香却永远也不会在了。”他说着话泪水也不断地流下来。
柳思道:“夏小姐是因为要救我。”
杨隐茗道:“她要救你,却也是为了我,她不想让我伤心,我却一直在让她伤心,思儿,恋香她死了…”他本来一直在流泪,说道“恋香她死了”那一句时却变成了恸哭,柳思静静的坐在一边,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握着他的一只手。
春儿端着一碗粥走进来,看见屋内的情形,走过来劝道:“公子,人已经没了,哭坏了身体也没有用,柳姑娘,你也劝劝公子别哭了。”
柳思摇头道:“哭出来好些。”
春儿轻叹一声道:“那我把粥放在这里,等公子哭完了你让他吃。”刚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公子,我听说夏大侠明天要给恋香小姐下葬,你去么?”
杨隐茗抬头看着她,掀开被子走下来道:“我现在去看看。”
春儿道:“现在还是别去了,亥时已经快过了,夏大侠葬礼办的简单没有惊动旁人,怕也不太想让你去。”
杨隐茗怔怔地站住,春儿又叹了口气道:“别傻站着了,披上衣服,天这么冷。”
杨隐茗又怔怔地坐在床上,柳思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杨隐茗握住柳思的手惊讶道:“怎么手这么冷。”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披在柳思身上,道:“思儿,困了吧,从昨天应该就没有睡好。”
柳思看着他道:“你…”
杨隐茗柔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看着柳思躺下道:“睡吧,我在旁边陪着你。”
柳思昨天便基本没有睡觉,也实在是困了,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杨隐茗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心中的悲痛仿佛也没有那么深了。
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阳光照耀着厚厚的积雪有着冷冷的寒意,夏文亮将夏恋香安葬在城外,来的也只有夏府的几个人,城外一片银装素裹,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刺目。
坟已经挖好了,其他人都等在一旁,夏恋香贴身的几个丫鬟伏在棺木上哭的好不伤心,夏文亮轻抚着棺木,看见杨隐茗来了只是点了点头,过得片刻,终于狠下心来,吩咐下葬。
杨隐茗见到夏文亮,不过一日不见,夏文亮仿佛老了十岁似的,眉目之间尽显沧桑。杨隐茗静静地看着夏恋香的棺木被放入坟中,想到夏恋香以后都要呆在阴暗的地下,他以前经常和夏恋香结伴出来游玩,下雪天一大伙人出来打雪仗、堆雪人玩,如今音容宛在,伊人却是永远消逝了,怔怔地流下泪来。
安葬完毕,夏文亮让家人先回去,向杨隐茗道:“茗儿,你父亲怕是以后不会回来了吧?”
杨隐茗怔了怔,他不知道夏文亮是否知道父亲的事情,只是点了点头。
夏文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杨隐茗道:“没有大碍。”
夏文亮道:“若是无大碍还是带着柳姑娘尽早离开,你们在这里只会徒增危险。”
杨隐茗心中感动,叫道:“夏叔叔…”哽咽声中却说不出话来。
夏文亮拍拍他的肩道:“恋儿的事我不怪你,你也莫要太自责,和柳姑娘好好过日子去吧。”说完话缓缓的向回走去,寒风吹过,他的背影显得如此的悲伤与孤寂,还有什么比白发人从黑发人更让人悲伤的了。
杨隐茗转头去看墓碑上的“爱女夏恋香之墓”几个字,泪水又忍不住流下来,他走到墓碑前动手在墓边堆了几个雪人道:“恋香,有他们陪你,你就不会孤单了。”想了想又揪下自己一缕头发,刨开厚厚的积雪挖了一个坑将头发放进去道:“我也会陪着你的。”
杨隐茗刚回到家中,便听见石克的声音道:“月影,你怎么不还手,你是在小瞧我么。”心知不妙,急忙跑过去,只见家里的人都站在后边院子里,石克右手握着他的斧子,指着柳思,目露凶光,春儿和沉茗站在旁边想要上去阻止,慑于石克的威势不敢上去,看见杨隐茗仿若看见救星般急忙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石公子嚷嚷着要杀柳姑娘呢。”
杨隐茗跑过去护在柳思身前道:“大哥,你还要报仇。”
石克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恩,有恩不报非武林中人所为,可是杀父仇人就在眼前,身为人子若是不能报仇,我有何颜面去见我的父亲。”
杨隐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石克脸上露出苦笑道:“其实我有何资格说要报仇,以我的武功再练十年也不一定能杀了月影,不过是尽身为人子之心,燕语已经死了,我报不了仇被月影杀了不是更好。”
杨隐茗看他的样子心中难过,说道:“大哥,思儿她已经没有武功了,她非但杀不了你,你要杀她却是易容反掌了。”
石克诧异的看着杨隐茗道:“你说她…失去武功了。”
杨隐茗道:“思儿受了一次伤,伤好之后便失去武功了,再也不是曾经的杀手了。”
石克怔怔的看着他们,忽然扔下手中的斧,狂笑起来道:“我日夜苦练武功总希望变强之后可以为父报仇,可以保护燕语,结果燕语死了,仇人却失去武功。”他笑声越大却越显悲凉,终于痛哭出来,伏在地上道:“我要怎么向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报仇…”他自醒来之后心中一直痛苦之极却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这一哭出来却是不可收拾,杨隐茗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去劝他,只是遣散家人。
石克大哭了一场站起来看向柳思道:“荆州石家一门从不杀毫无反抗之力之人,我不会杀你。”
杨隐茗惊喜之间道:“大哥!”
石克道:“我虽不会杀她,但她一直都是我的仇人,若是有一天她恢复了武功,我还是会找她报仇的。”
杨隐茗知道他话虽如此说,却也是说只要柳思一直不会武功,石克就绝对不会再来报仇了。
石克道:“我过一会儿便会走了。”顿了一下道:“二弟,你带着她在济南城中也不可久留。”
杨隐茗道:“这便要走么,你的伤还没有痊愈。”
石克道:“都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我要带燕语回去,老管家还在家中等着我们。姜柏父子一心想将燕语嫁到闻家,攀上闻家这棵大树,闻浩飞千方百计要娶燕语也不过是为了飞虎堂的名声,过不了多久飞虎堂便不是姜家的了,姜伯伯辛苦打下的基业就要毁在这一对父子手中了。”说这不由得一声轻叹,无可奈何。
杨隐茗一直奇怪,为何闻浩飞一定要娶姜燕语,听了石克的话才知道不过是为了名利,想那闻家在武林中已经是风云人物,却还要争名逐利,又想韦赫和韦子由也是如此,也是一声感叹,他不明白他们的心里,他们也不齿于他的行为。
石克护送着姜燕语的棺木走了,杨隐茗送走石克想起夏文亮向他说的话,知道柳思若还在济南城中总是会有危险,父母都已经不会再回来了,便吩咐管家将家中财产变卖分给众人,让他们各自回家过日子去,带了柳思也离开了。
出了济南城,杨隐茗回头望时,想起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以后怕是不会回来了,倒也是一阵感概。
他打算和柳思去找杨随风和卫宛,只是尚不知他们在哪里,想着霍乘必然是知道的,一路向何日山庄而去。
南方也进入冬季了,树木都光秃秃的一片萧条的景象,他们到了乐源码头,离何日山庄也不远了,在一个茶楼歇脚,听得旁边的人说道:“哎,前日何日山庄那一场大火可烧的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