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没有把家苑修大,至今,仍然住着阮太老爷创业最初买下的一栋僻静街道里的小别院。这原是为阮太老爷为早逝的原配所修的养病用的,后院常有竹林森森摇动之景,每至月下自生一份悲戚之情,风起之时更甚。
阮太老爷去世的时候叮嘱后人众多事项中,这“别苑不得荒废”的遗训威严尚在,所以就算阮老爷赚了再多钱都没有搬到别处去。
往常老爷子与夫人早睡早起,总是认真做中药的生意,在京都里都是颇有口碑的,但昨夜不同往常,老爷房间的短烛换了三四根,后来干脆添了一根长的,小厮诃子退出门去,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仍旧前后院走了一圈叮嘱上夜的事儿。
很快就是卯时三刻,也到了老爷平日起床的时刻了,可他知道,今儿这药店估计老爷子是没心情去了。
守夜的人本来都睡着了,冷不防被一颗飞来的石子敲中了脑门儿,一下跳起来左右看去:“谁,谁呀!”
只见周遭黑黢黢的没个反应,反而是院子里的竹影一晃吓了他一大跳,诃子一下跳出来呵他一声:“呆子!不好好守夜,错过小姐回来怎么办!”
“哎,诃子哥呀!”守夜的附子看清来人总算把悬着的心放下了,“小姐要是要回来自己不就敲敲门儿的事儿吗?不过说来也怪,小姐可是头一回这第二天了还没回来呀,这,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了吧!”
“呸!”他忙给了附子一个巴掌叫他别乌鸦嘴,附子也知道轻重只好收声。老爷一家人素来对下人极好,小姐虽然调皮些喜欢出去玩儿,而且性子更烈了,自几天前摔了大跟头命悬一线、而后被神医两针就扎回命来之后。这几天更是白天都看不到人,但夜里也不归这可……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有人轻轻敲响了后门,诃子本来要走了,听见了声音跟离弦的箭一般扭回去就把门打开,看清来人眼泪儿都要下来了,忙叫了声:“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不归和阿兰本来打算轻悄悄回来,却没有想到是这个阵仗,都吓了一跳。
诃子嘴巴碎,推着和他差不多高矮的小小阮木木,也就是不归赶紧往老爷那儿赶去:“我的小姐诶!赶紧回去跟老爷夫人报平安吧,他们可都一夜没有睡啊!”
“阮木木”一边答应,扭头叫:“白苏,你先去收拾东西!完事儿来爹睡房里找我。”“白苏”应了也走了。
诃子虽然奇怪她刚回来要收拾什么东西,但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现在让老爷夫人放心最重要,一边走都快喊出来了,不归却拉着他揉揉肚子:“莫急,先给我做碗莲子羹,顺便带七八个馒头!我这就去看爹娘,你先去吧!”
“哎!”看来小姐饿坏了,他答应一声忙不迭走了。
不归顺着短短的回廊走到后院父母的房前,果然不到他们醒来的时刻仍然是亮着灯,想来他们担心了一夜,她此时升起浓重的自责感,更走快了几步到门前。
正要敲门,不想却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鬼使神差靠上去偷听起来。
房间里,阮氏为阮老爷阮洪连添了一杯茶,依然叹口气坐下来问老爷:“那你什么打算?”
“她和白苏早不是……”
“不是又如何!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女儿快咽气的时候你不也说了吗?如果女儿能活着,她今后要怎么玩儿就只随她,连嫁人都要她选自己喜欢的就好,不是吗?”
“哎,也是,不论她是不是木木,我阮……”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声“小姐”,打断房内二人对话,二人对望一眼俱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