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辆马车从王府出来,直奔城西的将军府院。
途中,马车之上。
廖轩逸瞧着苏酒的脸颊,在浓重的装扮也挡不住脸上的青痕。
“苏姑娘在赵府受委屈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对于赵括,他还是很了解的。在外风花雪月,寻花问柳,在府内却是个怕媳妇的主儿,尤其他府内小妾人数众多,怕是再挤进去一个府内都要开了锅,苏酒一定讨不到好。
“没什么,只要能找到我弟弟,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不如我先送姑娘去看看大夫吧!”
“不了。”
“姑娘请喝茶。”
“我不口渴。”
“姑娘给你衣裳,夜里冷的很。”
“我还不冷。”
“姑娘……”
“我不……”
两人相继尴尬,初见之时,廖轩逸如此对她不理不睬,现在却是相反而来。
“呵呵……”两人同时轻笑。
马车行的很快,可在平淡的街道上行走却很稳,不多时就到了城西段清清的附院门前。
早有家丁上前,“王爷,段将军不在府内,早早就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无妨,我们进去等。”
“是,王爷。”
“原来你是王爷,我还以为你是将军。”苏酒低语。
“呵呵,苏姑娘好似与聂无欢来往密切,那该知晓,王爷也可统领全军,抗阵杀敌。”
“啊!”苏酒恍然。
入得了院子内,廖轩逸一路细心的说着院子内的摆设和修建,还不忘添置些笑料,叫苏酒连日来紧绷儿疲倦的心也跟着松懈了不少。
“王爷,苏酒一直有一个疑问。”
“苏姑娘请问。”
“那日为何会在月昭境内,好似是在逃难。”
廖轩逸眉目一挑,对苏酒的发问有些含蓄的笑了,想了一阵才说道,“实不相瞒,本王自幼在月昭做质子,历经十几载,终于重回北朝,却因为朝内动荡,我没有后盾支援,皇位落在皇叔之手,呵呵……本该是耻辱之事,但为了北朝,我甘愿做一名王爷,率军杀敌,只要北朝安定,这皇位是何人我都不在乎。呵呵……”
本该是一场惊心动魄的事情,廖轩逸却好似在说今日的茶水有些苦涩一般平淡,他好不避讳的将这件事讲给苏酒这个外人讲,苏酒顿感浑身一沉,不知如何回答。
沉默着,那边侍卫跑来,“王爷,段将军已经回来,在凉亭内等候王爷和苏姑娘。”
“嗯!”廖轩逸轻轻点头,侧身避让一条道儿,指给苏酒看,“那里就是了。”
苏酒瞧着远处高树林里,枝繁叶茂,这本该还是枯草丛生的地方却异常的嫩绿抽新,叫她也甚是惊奇,可也没瞧见段清清的半个影子。
跟着廖轩逸一走来,先是穿过茂密的柏林,而后面前是一张平静如镜的水塘,水塘边飘荡着昏黄的花灯,偶有风来,身子随着水面的起伏而动,洒下一片流光溢彩。
绕过水塘,走上一处弯如月的木桥,踩上去“蹬蹬”的声响脆如洪钟,桥下池水安静的流淌。
路过木桥,便是一处圆方的石阶,一层高过一层,石阶边缘种着翠绿的野草,这样看去仿若河岸中一朵压着一朵的野莲。
“段清清!”苏酒惊呼。
黑暗中,一个持酒的女子,正倚靠在亭子正中央,瞧着池子里的水愣神。
“苏酒。”段清清放下酒盏,起身看向她。
苏酒顾不得身边的廖轩逸礼法,提着裙摆就小跑了过去,上前将段清清抱住,“幸好我在北朝还认识你,不然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我弟弟。”
段清清已经经历过一次苏酒这样的拥抱,这一次也不足为奇,笑着在她怀里说道,“我听说了,可要将事情细细的说来。”
“恩!”苏酒将她松开,拉着段清清坐下,全然忘记了旁边走来的廖轩逸。
当下苏酒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了段清清,连细节都没有落下。
段清清与那边的廖轩逸相视一望,沉默下来,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可不管是大是小,寻找起来的确渺茫。
段清清想了一下,与廖轩逸商议,先四处派人将小山的画像临摹下来,之后发放到各地去,只要一有消息立即带回来,哪怕是长得相像的也要带回来。他们在根据苏酒的推断和细节描述继续寻找,应该会有些眉目。
尽管方法蠢笨,但目前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苏酒默默点头,觉得希望微乎其微,在这个科技不发达的时代里,也只能如此。
天色渐进沉,廖轩逸打算离开,与苏酒说了许多话,苏酒都没听进去。
廖轩逸轻叹一声,交代段清清好生照看,就离开了。
月上柳梢头,初春的北朝夜风很是清爽怡人。
苏酒独自依靠在围栏边,望着独悬在天边的皎洁,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小山,你在哪里?苏酒无声的对天空呐喊。
两日后,终于收到消息,不过是在皇城以西的一处山村里。那里曾是南朝苦力的聚集地,曾有很多大户人家去那里购买。
后来新皇登基,大肆制止了此事,那里也就慢慢地荒废了,不过最近征战,导致北朝和月昭之间百姓流离失所,为了生存,不乏少数为了那区区几两银子将自己的亲人变卖到那里,没出半年,那里又开始热闹了起来,规模更大,人数更多。
段清清骑马,载着马车,车内是苏酒和廖轩逸,当三人火急急的赶来的时候,许多人都闻讯逃走了。不过幸好,早有人将摸样与小山相似的人留了下来,等待着苏酒过来辨认。
苏酒跃下马车,就瞧见眼前排成两排,足有二十人之多,每个人年纪都不大,身上衣裳单薄,伤痕累累。
她一一看过去,从头至尾,从尾至头,最后回头对段清清和廖轩逸摇头,“都不是。”
两人亦是无奈一叹。
段清清拉过苏酒,安慰道,“无妨,我们再找。”
苏酒微微点头,燃起的希望再一次落空,她提着裙摆就要往回走。
哪想,廖轩逸突然转身,大力的拉过苏酒,低喝道,“我们快走。”
正待廖轩逸拉着苏酒上了马车之内。
暗处,一个男子身子一晃,绕过马车和那边的段清清跑到两人跟前手臂一拦,亮出了手里的兵器,寒光乍现,险些切断苏酒的脖子。
廖轩逸大喝一声,将苏酒护在身后,他以肉掌互博。
“王爷,小心!”段清清跑上前来,宽刀带着淋漓的寒风唰唰几下而至。可黑衣人越来越多,早已将段清清和身后赶来的侍卫横截在外,上不得前。
廖轩逸紧紧的拽着苏酒,挡住那黑衣人的利刃,可那人的目标却不是苏酒,而是廖轩逸他本人,不想几次躲闪已经将自己放在危险之内,那利刃突然刺来。
苏酒大叫一声,心中焦急,这等场面不止一次见,深知都是刺客来袭,专拿人命,她虽然不会武功,可也不能眼巴巴的瞧着廖轩逸受伤,顾不得许多,当即跑上前,手臂一档,“啊!”
廖轩逸惊呼,段清清疾步上前,挥推另外几人,到了近前,那黑衣人身子一闪,人便没了影子。
“王爷,快上车,怕是又是从前那伙人。”
段清清记得清清楚楚这伙人的来路,他们那个时候才刚刚赶到北朝,迎面就遭受了这群黑衣人的痛击,险些丧命,这一次又是如此,看来那个人即便是做了皇帝也不会安心看着廖轩逸做了王爷。
廖轩逸点头会意,抱起苏酒,低喝一声,“我们走!”
夜深,露重。
苏酒长长的裙摆上沾染着露水,划过地面,泥垢聚着球,黏在裙摆。
身后就是疾行的廖轩逸和段清清。
黑衣人刺杀很是明显,无须再查,可也无从下手,当务之急是保住性命,看来日后想要出得皇城都要多加小心才是。
身后是段清清与廖轩逸商议事情的小声低语,苏酒则一路急急的潜行,望着段清清的偌大府院,她的心如天上黑洞洞的天那般空洞。
听到两人谈话,苏酒突然转身,“为了安全,我有必要自己出去寻找。”
廖轩逸抬头,懊恼的惊呼,“哎,我怎给我忘记了,快去叫大夫,苏姑娘刚刚为了我当了一剑,快!”
苏酒不甚在意的避开廖轩逸伸过来的手,对他说道,“王爷,如若可以,我恳请自己出去寻找小山。”
“苏酒,不要意气用事,此事与你无关,可现在怕是也不能放任你离开了,估计那群人也拿你当做我们中的人,所以才会……不管如何,苏酒,我都不会允许你独自离开。”
“我,可是我不想再在这里耽搁了,一日一日的算计,我的心就好似被掏空了一般,我怕我,我怕我再也见不到小山了。”
今日见到那群被掳走的苦力,年纪与小山相仿,还有些比小山还要小,他们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伤痕和伤痛,眼中皆是恐慌和不安,对于自己的未来只限那一口嗟来之食,却要搭上自己今后的整个生命,而这一切,都因为她当日没能叫住小山,叫他独自去跟那个断袖的龚姓男子一同出去。
“苏姑娘,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助你,切莫要鲁莽行事。”廖轩逸说道。
苏酒今日滴水未沾,再无力气行走,寻着旁边那块平台席地而坐,敲着酸麻的双腿,“我实在太过担心。”苏酒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