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祥,你家里还有哪些亲人啊,大户人家是不是都是妻妾成群,家里人丁兴旺,姐妹更是多得很?!”
周祥先是摇头,而后才说,“我母亲早就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没见过。我只有我爹,可也很少见面。”
“啊,对不住,提起你的伤心事儿。”
“算不得伤心,倒觉得是一种回忆吧,至少还能提醒我有过母亲,而不是整日与家丁和管家在一起。我爹在军中,我一年也见不上一次,他回家就是在审问我的学业和武功,错了就要挨打,所以那个时候,我很害怕见到我爹。”
“想不到周老将军还是这样的人,从前我跟着我爹去军中,总能见到他。他对军中的将士们可亲切得很,时常跟着我爹和那些老兵们一起喝酒,想想倒是很有趣。”
“呵……”周祥无奈一笑,“你也瞧见了刚刚他手里的铁棍,从小就用那个东西教训我,最是害怕。”
“呵呵……看出来了,当时你的腿都软了,哈哈……”
“嘿嘿……”周祥尴尬的抓着后脑勺,歪头瞧着她。
渐渐的困意上来,一歪身,睡着了。
苏酒独自仰头看着月色,想着现代都市中的生活,又想着在都市中的那些亲人朋友,她的心开始慢慢空洞了起来,如何都填不满,越来越大,泪水扑簌簌的落下,最后嘤嘤的哭起来,不知何时哭累了,倦了,就躺在周祥身边,睡着了。
翌日,天微微发亮。
脚步声也越来越沉重。
苏酒一睁眼,瞧见聂无欢面无表情的出现在眼前,她当是做梦,揉揉眼,转身又睡去了。
聂无欢看着她,看着一旁的周祥,咬咬牙,一抬脚,踢破了面前本就破烂不堪的窝棚,窝棚上占有的露水瞬间迸射出来,溅了苏酒一脸。
苏酒惊得身子一僵,坐起身来,瞧着此时满脸怒气的聂无欢,“额,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聂无欢看着她,甩了一下手里的钢鞭,,抽打在了周祥的脸上,周祥惊叫着爬起身,那细嫩的面皮瞬间起了一道红印儿,血星子就冒了出来。
“啊,聂无欢,你疯了?”苏酒大叫。
聂无欢还是不吭声,大口的喘息,忽然一转身,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听着那越来越远的马蹄声,苏酒的心开始慢慢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看着自己身上周祥的衣裳和自己刚刚枕着的周祥的手臂,终于明了,心道,“这下好了,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这天的夜月光如水洗般明镜。
她趴在软枕上,闻着窗外的鸟声惊叫,间或听到远处巡逻侍卫的整齐脚步声声。
迎面微风无波流动,捶打在雕花锁窗,一路飘过她的面颊。屋内的火烛早已灭了,由着红泪铺盖住了烛台,却依旧有零星火星忽明忽暗。
院子里依旧宁静骇人,她却喜欢了这种静谧,静静的风,静静的月,静静的房间却有一颗不静的心。
聂无欢一去不复返,听闻他将边塞的事情处理好后就匆匆上路回了皇城。
苏酒一直躲在苏家小院,时刻在等着周家人再一次提着铁棍子来寻周祥,可是没有。周祥也在两日后提着包裹回了镇子上。
吊桥也被修缮完毕,拱桥上还搭建了新的堤坝,比从前的高上不少,站在上面眺望远方,可以瞧见山那头的军中大营。
只是,那里不再有聂无欢的身影了。
苏家院子再一次恢复了从前的安静祥和,仿若那些纷扰的事情不曾发生。只是在某一个月朗星期的夜晚,噩梦再一次袭来,叫苏酒重拾那天的恐慌,一阵惊恐过后,她又围着被子,沉沉的睡去。
晨起时分,骄阳似火。
又是一个艳阳天。
窗外的牡丹娇艳欲滴,千娇百媚的身姿在院中摇曳,阵阵清香袭来,沁人心脾。
推门而入的是苏母,她早起做好了稀粥,端了上来,瞧着她慈祥的样子,苏酒突然很想上前去抱一抱这个一向寡言少语并且很是贤惠的母亲。
“娘,女儿想抱抱你。”
苏母对她轻笑一声,而后将米粥放下,坐在了她跟前,轻轻拍着苏酒的后背,“该起身了。”
“不想起床,最近总是犯懒,不知道怎么了,娘,您还要下田吗。要不别去了,今天就在家陪我好不好?”
苏母对她点点头,却没说话。
苏酒的头枕在苏母的腿上,听着外面的鸟鸣和风声,想着在现代的妈妈,那个一向东奔西走忙着做各地装黄生意的老妈,曾几何时也这般待在自己身边超过一个时辰?!“娘,再过几个月,小山又要去上京赶考了吧?”
“是,你陪着去,可要小心。”
苏酒一乐,那微微荡起的笑容下隐藏了一份酸涩和苦楚,跟着嘴角下弯,她默默的哭了起来。
苏母知晓她最近时日的反常,也不多问,只默默地将锦帕递过来,拍拍她的肩头。
“娘,女儿好生难过,这样的事为什么叫我遇到了。”
“喜欢就去追,这才是我的苏酒啊。”
“不,娘,不能追,他不同,我不能要。”
“总是有一些事情不能够圆满,你爱着,明知得不到,并且难过着。苏酒,看开些,过了就忘了。”
苏酒抬起头,瞧着苏母那张尽管在岁月的洗礼下已经沧桑如此的脸颊,可仍能看出她从前的美貌非凡,细嫩的皮肤上已经染了点点斑痕,那双一向平淡无波的眼中此时竟多了一层沉重。
“娘,你喜欢爹吗?”
“……”苏母不吭声,只微微抿着唇,望着窗外的远方。
因为洪涝水灾,村子里的两天颗粒无收,好在庄稼汉子不只是种植粮食,山里还有许多的红薯,奈何不能整日以红薯为食,家家都会在没隔十日一集的时候赶去镇子上卖红薯换些银两。
早上,小山很早就起身了,将挖好的红薯放在了篓筐里,只等着收拾停当去镇子上。苏酒今日也起的很早,她瞧着小山嘴里叼着馍馍,身后背着的篓筐上前问道,“小山,姐跟你一快去吧,顺便给你买块布料,鞋底已经纳好了,就差寻块料子做鞋子。”
“嘿嘿,姐,做鞋子能要多大的料子啊,你是不是又馋嘴了?”
“去,别瞎说,是想给娘做身衣裳,过几日是姨娘的忌日,娘要出门,没件像样的衣裳怎么行?”
“哦,是了,该到日子了,那成,跟我一块儿去吧,不过姐,我能看出吗,你牵着我走。”
“行,牵着你走,你一路走一路看书,那能背书?”
“能啊,不信姐我回来给你背这段。”小山将手里的书卷举出来,指了指一块做了标记的地方。
苏酒也不认识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于是胡乱的点点头,“好好好,背得出,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件衣裳就出来。”
“这身衣裳不是很好?”
“恩,就是旧了,见朋友总归是不好的。”
“啊,姐是想去看看周大哥吗?”
“是呀,家里也没好东西送过去,我昨天做了点红薯糕给他送去点,他不是爱吃吗?!”
“那成,放在我篓筐里吧,我再吃一个馍馍咱们就启程。”
“吃吧,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把姐那份也吃了吧,姐还不饿。”
“不,我带着,给姐留着。”
“咳咳,还不出门,嗝……”大清早,苏老汉就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他歪着身子走来,瞧着小山蹲坐在门口,酒气熏鼻。
小山嫌弃的闪了闪随风吹来的酒气,“爹,少喝点儿吧,瞧您一大早上喝那么多,要多注意身体。”
“呵呵,咱们家小山长大了,哈哈……嗝,跟一个老兵多喝了点,听说年底要打仗啊……嗝……”
“爹,年底打仗,听谁说的?”
苏老汉瞧了一眼今天穿的有些喜庆的苏酒,眉头皱了皱,“你要去跟谁见面?”
“我姐要去看周大哥。”
“成,穿的再花一些都成,去吧!嗝……”
“哎,爹,你是听谁说要打仗啊?”苏酒掸落身上的灰尘,扎好了发髻,这就准备出门。
“听说北朝新皇登基,野心不小,要开拓疆土,最是临近的地方就是咱们月昭国了,不出意外,就在年底,嗝……哎,打吧打吧,吃苦的还不是咱们,嗝……”苏老汉已经醉的睁不开眼,摆摆手,晃着身子进了屋内,倒头就睡了。
小山和苏酒对视一望,相继无言。打仗这件事对于那在朝的大官们不过是一个词语,可对老百姓就是生死之间的事儿,纷纷皱眉,心底开始发慌。
“走吧!”苏酒将红薯糕包好,放在了小山的篓筐里。
“姐,要不我自己去吧,看你脸色不大好。”
“没事儿,就是听说要打仗有些担心,咱们这里离边塞最近,这要是打起来,最先受牵连的就是咱们。”
“嘿嘿,姐,那都是瞎猜的事儿,还说不准呢,别杞人忧天了,走吧!”
“走吧!哎,你说买个什么花样儿的料子好?”
“这可我不懂,还是姐拿主意,不过我可不穿带花的鞋子啊。”
“哈哈,那就给你做双红色的,喜庆。”
“姐……”苏小山眉头一皱,瞧着面前大笑的苏酒。
“好了,我牵着你,你小心着走,背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