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改行不做土匪了,而是带着余下的四五十号兄弟在这里开了一家米铺子,那打打杀杀的弟兄们穿上干净的衣裳,扛着扁担和麻袋,在这里转眼之间成了干活劳作的汉子们。
虽然苦点累点,不过胜在安定,尤其生活富足无忧。
所以,黄大头是这么对苏酒说的,“酒老大,这里是夜杜城可要老实本分,该有个姑娘家的样子。你土老怪去打仗,回来后可是希望看到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姑娘家。你不能叫你土老怪失望,也不能叫我跟你三叔替你担忧。”
苏酒眉眼一横,拍拍胸膛,“好,绝对不会叫我土老怪失望,你们几个老头子瞧好吧!”
她苏酒也不是傻子,土老怪现在身在何处,她早就猜着了,只是不知自己跟着弟兄们藏匿在这里,聂无欢需要用多久才会找来。
不过每日除了数银子,她还多了一项技能,帮着兄弟们介绍对象,如今已经撮合成了三对儿,其中一对儿正在筹办婚事,苏酒忙的飞起。
此刻,金三胖抽着烟袋疙瘩,蹲坐在她身旁,“丫头,咋不开心啊?”
苏酒无奈瞅了他一眼,“三叔,你说城西那家的张妈妈怎么样,不如就介绍给二叔吧您瞧二叔上得了厅堂下得聊厨房,甚至还能打架打劫,杀人放火,我看能成。”
“丫头……不要说瞎话,成亲一事我看不要想了,你二叔可是铁了心要孤独终老,还是在这里头安生过日子吧,待过几年我跟你三叔再给你找个婆家,这辈子就成了。至于那个什么王爷……”金三胖嘴里冒着白雾,一阵享受,瞧着苏酒的脸色不悦,可还说如实说道,“不要想了,那不是咱们高攀的人。”
“……哦,其实,我压根就没想高攀,真的。”苏酒很是无奈的叹息一声,揪下一根金三胖脑袋上的白头发,对着天空“呼”的吹了一下,“三叔,咱们一会儿吃点啥,肚子饿得慌,吐气都费力。”
难为了三个人都不会做饭,一直在灶台里忙乎的黄大头探出一张黑漆漆满是黑烟的脸,冲着他们两个喊道,“你们就不知道帮把手。一会儿这饭要是糊了,你们也都给老子吃进去。一群白眼狼,吃着还骂着,一会儿噎死你们。”
苏酒无奈又是望天,叹气道,“三叔,二叔是不是更年期,该去找个大夫给他看看了,整日唠叨。哎呀,小山出去念书也没回来,我不如出去看看吧,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上饭,我带着小山出去吃得了,嘿嘿……”
“呵呵……”金三胖低声一笑,敲了一下烟袋锅子,放在一旁,“这丫头……今天的帐都收好了,那就出去转转,天黑前再回来,小山一会儿回来我带着他出去吃就是了。哎,今天想吃顿家里的白米饭都不成,黄大头,我说你这是糟蹋家里粮食,给我把火熄了。”说着,金三胖从腰里掏出几颗碎银子递给了苏酒,又用手比划了一下院子门口,示意苏酒出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去。
一看见满手的银子疙瘩在眼前跳跃着光芒,苏酒两眼放光,毫不迟疑的一把抢过金三胖手里的碎银子,“成,三叔,我回来给你买酒喝,嘿嘿……”
金三胖还未点头说好,苏酒拍拍屁股就走了。
一边走,她一面左顾右望。
这是夜杜城,很多年前还曾是皇都城,后来改建,这里便成了商贾的聚集地,不过虽然不在天子脚下,因为富饶,依旧到处富丽堂皇,处处辉煌,但凡是行走街巷的货郎也都穿红戴绿,一身富甲。
苏酒寻了在一处早餐摊,挨着墙角有着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她从竹筒里抽出了两只筷子,放在腋窝下撸了撸,“老板,一碗混沌。”
那边老板一声呦呵,弯腰跑了过来,“来了,混沌一碗,这位小主,铜钱三个。”
混沌端上来,苏酒撂下一颗碎银子,闷头“呼噜噜”的吃了起来。
不多会儿的功夫,一碗混沌下肚,她揣好老板找给她的铜钱,蹦跳着走开。
因为天色还早,街面上行人还不算多,有些商铺还未开张,倒是显得有些冷清了。
她走到拱桥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桥下的河水。
清晨的桥水边,晨雾浓浓,四下人烟稀少,但头顶日光渐渐浓烈,想必雾气也很快散去,苏酒便蹲坐在桥边看着桥下的流水,流水依依,顺流而下,流淌的水里面奔腾着水花,带着落在上面的花瓣随波而下。
不多时,苏酒起身,她惊奇的发现水上面映衬着一张人脸,并且不是自己,是……
苏酒猛然回头,瞧见了聂无欢那张白暂的脸。
苏酒心中一跳,险些跌落桥下,她死扣着桥上的石板,仰头瞧着近在咫尺的人,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哎,你咋来了?”
“找你回去。”
苏酒很不乐意的撇撇嘴,“你还阴魂不散了,我才消停几天,你就跟来了,我在这里银子还没有赚的够呢。再说,你不是在诏安吗,我二叔和三叔带着弟兄们都不做土匪了你还要追来?更何况,老怪的人头都给了你,还不肯罢手?聂无欢,你欺人太甚。”
“闹够了自然要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老怪已经掩埋,这件事不要再过多追问。”
“那我该回我的游侠山吗?呵……老怪的事不过多追问就过去了是不是,那是不是代表你聂无欢欠下我苏酒的命又多了一条?”苏酒悲凄凄的说,语气转瞬间就降了八度,对于那份沉痛的记忆,苏酒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她想尽管接受了爹和娘的死,可自己依旧无法面对那个事实,对于自己的身份,对于苏家的遭遇,她在其中遭受了多少折磨和苦难?这其中,到底有没有聂无欢的原因呢?
“我知晓你还在怨我,可苏家伯父伯母的死与我无关,我那日只是追查墨仙的下落,并不知晓苏父已死,更不是苏母会……”说道这里,聂无欢多多少少还在心底不安着,因为他时常在想,那日若是因为不是过多的担心追查墨仙,或许他会停留下来近苏家的院子里瞧上一瞧,虽然不能左右什么,至少会叫苏酒不会如此痛恨自己。
“你又在为你的无情做解释,聂无欢,我不会跟你走的,因为上次你骗我的事情我也不会跟着你走的。我说过……”
“我知道,你说过你不会允许别的女人与你共侍一夫,我知道。”聂无欢全都知道,可是他能做什么呢?反驳皇上的意愿将那三个女人送回去可是那样,他承诺给慕容菲和皇帝的事情可还会兑现,苏酒的事情可还会如此隐秘的不被人知晓?
“你还想说你有苦衷啊?够了,聂无欢,我听够了,你的苦衷我不想知道,不管那苦衷是什么,我都不会在意了,即便是为了我。”
“苏酒,跟我回去。”
“不会的,我不会跟你回去,我只求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不要。”
“苏酒!”
“别说了,你回去吧,你是王爷,现在大敌当前你应该回去打仗,而不是为了儿女私情在这里与我闲聊,还有我的行踪既然你已经查到了,相信别人也知道了吧,呵……看来我今天又要搬家了是吗,不要再跟来,我想过太平日子。”苏酒别过身,侧身从聂无欢的身前走过,肩头撞在聂无欢的胸口,两人艮然一怔。
苏酒僵在那里,许久未敢抬头,她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呼吸,温热而熟悉,沉默了片刻,她毅然抬步向前,行到桥的尽头,极尽是逃跑是的奔走。
苏酒疯了一样的在了无人烟的街巷上跑着,风声略过耳畔,似乎那声音极其的大,掩盖了她的哭声。
不知是不是眼前的雾气更加的浓烈了,还是因为泪水太多遮盖了她的双眼,她揉了几次眼睛仍然瞧不清楚眼前的视线,只是一味的奔跑,跑。她要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聂无欢的视线之内,不要再见到这个叫她一直伤心的聂无欢。
“哎!”聂无欢倚靠在桥头上,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渐渐的远去,无奈的只剩下摇头叹气。苏酒依旧如此倔强,依旧不听他的劝阻,两个人的误会越来越深,聂无欢时长在问自己,这样下去,他会坚持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五年?
苏酒啊苏酒,你何时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呢?!
“王爷,可是要追?”暗卫的声音从暗处响起。
聂无欢怔怔的站在那里,直到看不到了苏酒的身影,才说道,“追,不要打草惊蛇,墨仙的人就在附近。”
聂无欢追踪至此,直到现在他才搞清楚,自己不光是为了苏酒的安危,也是为了苏酒身上的玉扳指。或许墨仙的目标不是苏酒,她出身在蛮夷最恶劣的环境里,最是懂得如何生存,在墨仙的眼中没有丝毫的亲情可言,以至于她会步子一切代价要得到苏酒手里的东西。
可是自己呢?
聂无欢不禁突然在心底这么发问。
或许与墨仙一样?
不,他望着苏酒离开的方向,微微眯起双眼,心中道,“本王也在担忧她,苏酒绝对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