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一走,飞镖就停了下来,聂无欢才注意到,怀中的苏酒没了挣扎。
低头一看,苏酒的胸前挨了一只黑色飞镖,血水流出,显然她已经晕厥。
“苏酒!”聂无欢低喝。
来不及等待援兵,聂无欢独自一人抱着苏酒从窗子上跃下,骑上马直奔周德海的周府。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府上,就是在最后关头还在想着苏酒曾说的那句话,“不要来王府,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匹白马,纵横而去,直到周府门前,他翻身落下,聂无欢来不及说话,踢开了周府大门,就将人抱了进去。
周德海已经熟睡,听见家丁来报说王爷深夜来访,怀里还抱着一个受伤的女子,周德海匆匆披了一件衣裳,就敲响了院子里大夫的房门。
大夫还是聂无欢专为周德海治病而请来的,虽然不比宫中的御医,却比外面寻常的大夫厉害不少,医术精湛,为人忠厚老实。周德海急急的将大夫从床榻上拽起,只说,有人受伤,便拽着大夫惯常背着的药箱子出了房门。
推门而入,周德海又悄然退了出来。
“大夫,你自己进去吧,怕是我有些不方便,切记,那是王爷的女人。”
大夫点头示意,推门走了进去,跟着看到了聂无欢浑身是血的在那里弯腰忙碌着。
“王爷!”
听见来人,聂无欢将苏酒身上的衣裳掩盖了一下,可手中还是按压着苏酒胸前的飞镖,对大夫说,“有毒,飞镖伤了心脉,要先止血,之后解毒。解毒的方子我会写给你,暂时先将飞镖拔出来。”
“是,王爷。”
大夫上前,先打量了一下已经被血水盖住整张脸的苏酒,才将身后的药箱放下,与聂无欢对视一望,“王爷,要先拔出,我要先看看深浅。”
“来不及了,我来拔出,你来止血。”
大夫先摸了一下额头的汗,而后点点头,“好!”
聂无欢看了看双眼紧闭的苏酒,瞧着那边大夫已经准备好的止血药草和棉絮,一点头,手里的力道加重,跟着身子一挺,飞镖发出,瞬间飞出一条血,扑向聂无欢的脸颊。
满脸的血污将聂无欢的双眼盖住,他只轻轻闭了闭眼,可没有退后,将药草按压,又快速的封住了苏酒身上的几处穴道,见她因为大出血而抽搐的身子终于停下来才撤后几步,让出地方给大夫。
“王爷,幸好伤口不深。”大夫一面止血,一面将药草敷药,面上因为紧张而焦急的汗珠子一颗颗的往下落。
聂无欢站在大夫身后,打量着苏酒,待大夫将伤口处理完毕他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塞进了苏酒的嘴里,对大夫说,“毒药未深入心脉也是万幸,药方子在这里。”
大夫惊讶的看着聂无欢不知何时已经写好的药方子放在手里使劲的看,一面看下去眉头就越来越皱,怎么都想不明白谁会这么恶毒将这么毒辣的毒药涂抹在飞镖上。
在周府多年,大夫自然知晓有些事不能多嘴,于是收好药方子,匆匆出了房门。
聂无欢微微叹息,提着心总算是放心下来,他之所以能知晓飞镖的毒性,是因为当年他吃过亏。
犹记得那年慕容菲被抬进皇宫,她多年未踏进皇宫半步,就算是聂琰有心叫他去他都从未理会,在一次他因为平反了五皇子的余党夺得了皇城的兵权之后,聂琰特意为了他大摆筵席,聂无欢在那一次喝醉了酒,又因为年轻气盛,心中压抑着怒火,当着王臣的面重装了聂琰,当天夜里回了王府就遭遇了黑衣人的飞镖行次,而这一次又是那群人,不用查也知晓都是出自宫中。
但不同的是,那次是聂琰,这一次却是慕容菲。
聂无欢捏着苏酒冰凉的手,用不算干净的衣袖擦着她的脸颊,总算看到了苏酒的眉眼了她才罢手。
这时,周德海才走进来,将准备好的手帕递给了他,问道,“王爷,出了什么事?”
“出去说。”聂无欢回头看了看苏酒的情况,一面擦着脸上的血水一面往外面走。
将事情匆匆说完,聂无欢急着发问,“人可还在你这里,现在如何?”
“在,人很安全,王爷可要见?”
“是,我担心夜长梦多。”
“王爷在想这两件事之间有关联?”
“不是有关联,是一定有关联。”
“王爷为何如此肯定?”周德海不明。
“你可还记得那个女子叫什么?慕容……”
“慕容芝还是慕容芷?那个嬷嬷已经又聋又哑,这些事情还是通过跟在她身边多年的老丫鬟问出来,至于到底是什么字只怕没人知晓了。都是不识字的人,能说得出来也只是音同,因为她们不是本地人,口音自然不同。”
聂无欢点点头,“的确,带我去。”
“是,王爷,这边。”
嬷嬷被周德海安排在后院的一处僻静的小院子内,院子里惯常没人来,四周也加派了人手看守,同时暗中还有聂无欢的暗卫保护着,那嬷嬷暂时是安全。
这个时候,嬷嬷已经熟睡了,跟着她一同来这里的是当年伺候她的丫鬟,现在两人一个八十高龄,一个六十,都是老妇人,行动不便。不过六十岁的丫鬟倒是腿脚利索,听说后来还练就了一身功夫,现在听到脚步声第一个起身,抓着随身带着的宽刀走了出来,远远的瞧见一个一身血污的男子,她的老脸就横起了一摊肉,举着宽刀对周德海说,“周大人,我们念及你待我们不薄的份上将事情都说了,你带来个外人想做什么?”
周德海欲要上前劝说,被聂无欢拦住。聂无欢兀自往前走,瞧着那人,问道,“当年皇室内养了不下百人的嬷嬷,其中有十几人是专门负责接生皇城之内王侯将相家的稳婆,并且都是手艺精湛的老手,每个稳婆身边配有一个丫鬟,想必您就是那伺候老嬷嬷的丫鬟了。”
“是我,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不过我接下来要问的话可都与你们有关联,若是你们想保住性命,最好如实说。”
“哼,我们年岁一大把,倒是不怕死。不过当年之事嬷嬷已经淡忘,你们大可以问我。可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说了一概不负责,错的对的,都只是记忆。既然我决定将事情告诉了你们,你们这群没礼貌的后生就要对我们两个老东西负责,生死虽然不重要,至少要留个全尸,也不枉费我们伺候了皇族那么多年。”
“好,可否借一步说话。”聂无欢一口应下。
“进来吧!”那老者让开了一条道儿,叫聂无欢和周德海先行进去,她左右望了一下院子四周巡逻的侍卫,不屑的冷嗤一声才跟着走了进去。
入得了屋内,聂无欢就看到了隔着帘子睡在那边的老人,许是夜里怕冷,在这炎热的盛夏还盖着厚厚的棉被,包裹的像个粽子,酣睡声声,看来睡得很香。
“你们想知道什么?”
“当年慕容家……”聂无欢开口未将话说完,那边的老者就将脸色撩了下来,放下宽刀走到两人跟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指着聂无欢说道,“你就是当朝王爷?”
“既然知道是王爷为何不下跪?”周德海对于她的无礼有些不悦。
“哼,咱们出了皇宫之后向来不跪皇族人,因为你小子也是嬷嬷接生的。”
聂无欢脸色一变,眨了眨眼,没吭声。
“你想打听慕容一家的事?”
“是。”
“那就说说。”老者担落身上的灰尘,自己给自己倒了碗香茶。
聂无欢与周德海相对而坐,互相对视一眼,没有吭声,等待着老者的诉说。
“哎,这件事本以为可以带进土里,没想到总算有了一个想听的人。”
“慕容一家当年势力如日中天,若不是因为聂家为位,天下太平,又是盛世繁华,大家心底都在想慕容家的势力可以与聂家持平,若是聂家有个一兵半卒该不会想易主夺权吧?!不过那都是谣传,可谣传也不是空穴来风,自然有它的道理。老妇人饮了口茶,慢慢的回忆起来。
没想到那一年赶上皇族内战,很多皇子参加其中,当时嬷嬷带着还是小丫头的我就要跑,说宫内呆不住了,保不准就被杀了头。这话还没说出去多久,那边慕容家的一个皇帝身边的妃子就被砍死了,人首异处。
当时还在院子里跟慕容妃一起的还有慕容菲。
看到慕容妃已死,嬷嬷就想带着那丫头一起走,可叫了很多声丫头的名字都不搭理我们,嬷嬷还说,“这丫头,指定不认识咱们,想当初还亲眼看着她被生出来,现在长大了都变了。”
我害怕的很,不断的催促嬷嬷赶紧走,看着满地的尸体谁不害怕啊,可嬷嬷却说,“那丫头不能扔下,好歹是她亲手接生出来,有感情。”
就在我还在阻挠的时候,嬷嬷抱着十几岁的慕容菲要跑,小小的慕容菲却大叫着,好像有人要害她一样,吵着,“我不做慕容菲,我不做慕容菲,我是慕容芝,我是,慕容芝。”
聂无欢心头一震,想起当年在马车上看到的受伤的慕容菲,他就起了私心,现在回想起来,心底像被戳了跟刺,痛的他浑身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