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离开独自居住十多年的小茅屋了。想到这里,离鸳不觉又是一颤,说不出是兴奋,还是畏惧,总是觉得如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生死离别,心中荡着无限的眷恋和伤感。那小屋四周的一花一木,一草一虫,以及小屋内特有的冷清和寂寞,此时都成了离鸳的牵挂与眷恋。想到那山外的红尘闹世,再想到这山间的与世无争,离鸳便对那花花世界的喧嚣繁华感到害怕。置身那样的生活,人们总是迷失自己,变得尔虞我诈,争名夺利,贪功恋俗,无情无义。记得小时候,陶新春带着离鸳去威宁城,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街上行乞,这时来了几个不断吆喝的卖冰糖葫芦的人。那两个孩子想吃冰糖葫芦,双双哭得肝肠寸断,无论男人怎么哄,孩子仍是哭。男子显得很无奈,因为他身无分文。他作了一阵思想斗争后,便冲过去抢了两串冰糖葫芦。结果冰糖葫芦还没有递到孩子手里,男子就被那几个卖冰糖葫芦的人活活打死。后来陶新春见那两个小孩子可怜,就将他二人收养了。这件事情过去许多年,但仍然时常在离鸳的脑海中泛现,让他感到人世是那么险恶。
说到冰糖葫芦,离鸳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殇鸯,想起了从前的幸福童年。那时每次去威宁城,陶新春都会给离鸳买冰糖葫芦串。离鸳舍不得一个人吃,就带回来与殇鸯妹妹分享。二人常常相依而坐,一人一粒的摘着吃,将一串串的冰糖葫芦吃个精光。那时离鸳与殇鸯就别提有多么的开心和快乐了。想到这里,离鸳摇了摇头,他知道那样的生活已经成为永逝,成为可忆而不可及的思念,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现在,调皮的殇鸯已经出落得婷婷玉立,貌美如仙,柳眉轻频,便能沉鱼落雁,回眸一顾,亦是闭月羞花。殇鸯不但聪明懂事,武功更是举世无双。这些年来,殇鸯每次前往离鸳居住的小屋,总是替离鸳缝衣洗被,扫地抹桌。离鸳感激之余,想与殇鸯多呆一会,无奈只要夕阳西沉,殇鸯就要离去。这是师傅武玄方丈定下的规距。
离鸳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师傅为什么总是不希望殇鸯与他在一起。离鸳不止一次地想过,师傅为何要置他一人于小屋,为何不让他与殇鸯同住寺院之中?为何让他习文,又为何让殇鸯文武兼修?他与殇鸯一奶同胞,为何要这般相待?想到这里,离鸳的心便开始隐隐作痛。离鸳走到古琴旁,坐下身来,轻轻拨弄两下,长叹一声,便弹起了那忧伤的曲子。离鸳一边专注地抚琴,一边回想着前尘往事,任幽幽的琴声诉说着满怀的离愁别苦。殇鸯走进小屋他亦全然不知。直到殇鸯整理好桌上零乱的笔墨纸砚,然后在他身旁缓缓坐下来,他才发现殇鸯光顾。
思往事,今别离。惜流芳,易成伤。看那向来无忧无虑的殇鸯,而今亦是愁眉苦脸,花容憔悴,便知这人间的离别之苦是何等的煞人。殇鸯对离鸳说道:“哥哥,你就别再弹弄这般忧伤的曲子了,妹妹听了直想哭泣。师傅终究还是不让我与你同行。说什么路途遥远,强盗横行,我一个弱女子跟着碍事。这分明便是借口,我的武功你是知道的。直到现在,我连这凤凰山都不曾下过,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何模样,真的很想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