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回答没能满足她对爱的渴望,她心里还是不快,突然间,她的思绪飞散开去,莫非他遇到了难事,出门在外,又异国他乡,他的自尊心一向很强,有了难处又不愿让他人知道,只能埋在心里,尽管心里期待着与她相聚,可是,怎好一见面就把他内心的不悦向她倾诉呢?只好什么都不说,等待时机吧?她想不出别的缘由,一定是这样的,他不想一见面就让她分担他的烦恼。她这样想着,心里的疑惑也跟着消散了。她把目光投向窗外,打量起沿途飞速后退的景物,不时闪过掩蔽在绿荫中的乡间别墅,低矮的栅栏,偶尔有人在侍弄园子,便就有了异国风情的意会了。
她的视野慢慢扩展开去,房子逐渐变得稠密起来,她想,他们的车子已进入纽约的曼哈顿区。他看了她一眼说,快到我住的地方了。
你们不是住在学校配给的宿舍吗?你说过,哥大是在116街。
我们的宿舍不在校区。
哦!离哥大很远吗?
二十分钟车程。
这么远哪?
这不算远,有的学生还住在郊区呢,开车要一个多小时算是近的了。
我以为就在哥大里面呢。她自言自语般的说,我很小的时候,外公就常在我面前说起哥大,说它是根据英王乔治二世颁布的《国王宪章》于1754年成立的私立常春藤盟校,说有3个本科生院和13个研究生院,它的医学、法学和新闻学院都非常有名,出了很多着名的校友。我的两个舅舅和大姨二姨都先后毕业于它的医学院,我儿时就心向往之,考进哥大研究生院,研究世界文学,她神往地说,我学外语,也有这个因素。
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嫁给我的?
志理这句话像当头一棒,打蒙了她,她惊讶地转过头盯视着他,你怎么这样看我?难道凭我的实力考不取?
你是有这个实力,但你为何愿意来作陪读,让我不理解,自然就会联想到你不是真爱我,而是爱我哥大访问学者的身份。
他这话太雷人了,她委屈得说不出话,泪水却涌了出来,你你你……你为何还要追求我,跟我结婚?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她的眼泪,心不由一揪,慌忙一笑说,逗你玩的,你就当真了!
我不喜欢这种玩笑,这太打击我的自尊了。我愿意以陪读的身份来美国,是不愿与你分开得太久,以为申请陪读签证批得快,谁知等了一年多,我都后悔死了,起初就不该去申请陪读,我爸我妈虽然没说反对我来陪读,可我看出他们的内心是不乐意的。可我们决定了,他们也不好反对。你却开这样的玩笑,太让我不好受了,这种玩笑一点不幽默,不好玩。
对不起。他歉意地笑了下,以后不开这个玩笑,好了。前面转弯就到了。别放在心上呀!他放慢了车速,缓缓地转进朝东方向的街道,开进一座有大铁门的院子,在一幢三层小楼下面把车停下说,到了。
他俩下了车,他把她的两件特大旅行箱从车上搬下来,你稍等一会,我去开门。他拎起一只箱子,开了西边那道电子门,进去不一会反身回来,把车开进车库,回来后拎上另一只大箱子,对她说,我们进去。他率先走在前面,我住在二楼。他噔噔地上到二楼,进屋放下箱子说,这是给已婚的访问学者配备的宿舍。有专职物业公司管理,月初有专人上门收取水电房租卫生和物业管理费,比租用民居相对便宜一些。
她“哦”了一声,放下背包,就跑去开窗户,你怎么不开窗呀,碳气很浓,这里好像很久没住人似的。哎!难怪古人有言,男无女不成家,女无男不成室啊!
他“哎”地叹息一声,你算说对了,我好久没回这里睡了。
那你住哪里呀?
实验室呀!若不是你要来,这房子我早租出去了。他关上门,你先熟悉一下屋子,我去烧点开水。说完就到厨房开了电瓷灶把不锈钢水壶拿到水池里用水冲洗了下,放了半壶水,放到灶上。
沫若先进了面南的主卧室,一张简易的一米五的床,只有张床垫,没铺床单,没有枕头,没有被褥,上面落满了灰尘,一只依墙的帆布衣橱,临窗有张条台,有网线,有台灯,一把椅子,床头边有只小柜。她拉开衣柜的拉链,里面有床垫絮,一床没套包皮的被子。
她从主卧出来进了朝北的小房,这是间空屋子,什么家具都没有,窗台上灰尘有一块硬币厚。她退回到厅里,厅里有茶几,电话,两只旧沙发,真可谓家徒四壁。行前他还在电话里说他这里什么都不缺,不要她带东西来,这还能叫家吗?她推开洗手间的门,一股难闻的骚臭气味向她袭来,她慌忙退了回来,这怎么过日子!男人哪,真没用,一点生活能力都没有。她又叹了口气,向他走过去,盯着他说,你在美国就这样过日子?
怎么啦?他回望着她,你以为这是在中国呀!这是美国,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还因为我是公派学者,有合作协约的,得说得过去。学校一般是不负责解决留学生住的问题。
我不是说这房子不好,是你没有把你的生活经营好。
哼!经营?我哪有精力和经济呀!他冷然一笑,我承认,我在这方面能力不如你,现在你来了,这屋子就归你了,看你的了。
你受苦了!她走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他,把脸紧紧贴住他的颈脖子,用唇去吻他的耳,他的颈,嗅他的发。
他一下僵在了那里,不知如何应对,可他的身体却不听从他的理智,浑身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他在去机场接她之前,就已做好了决定,他不能再与她在一起了,虽然她仍在他心里,可他已接受了另一个女人的爱,二者他只能选其一。尽管法律上她还是他的妻子,他也不能动感情,一路上,他不敢多看她一眼,不敢看她的眼睛,他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动摇,他一反往昔的情态,冷漠地面对着她,可此刻他装不下去了,昔日相爱相依的情景又涌现到面前,他想不被她的爱抚引诱,想装出无动于衷,可她的气息是那样地让他无法继续控制自己的心理和生理,使之波澜不惊,他用理智筑起的堤坝顷刻间崩塌了。他忘了对自己的告诫和他对另一个深爱他的女人的承诺,不由自主地转过了身,双手捧起她的脸,紧紧吻住了她的双唇。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偷尝禁果的时刻,他拦腰抱起了她,把她抱进了卧室,放倒在那没有垫单没有被褥的床上。
这正是沫若期待的,她没有推开他去铺被子,他没变,他还是一年多前的爱人,她感觉是那么美好,那么尽兴,那么幸福,那么快乐!突然,他家电话响了,奏起了美妙的乐曲。他仿佛从睡梦中突然被惊醒了似的,想起身去接,她抱紧了他,别去接。
他听从了她,没去接,任那支歌唱了一遍又一遍。可他的心情却回不来了,他又变得沉默和冷漠起来,不言不语地任她搂任她亲任她抚摸。
座机的音乐刚刚放完,他的手机响了,他拨开她的手臂,起身到外间接电话。她也跟着下了床,站在门口,看他接电话。
电话那边在问,接到了吗?
接到了。
那边又问:还没到家呀!
没哪。飞机误了三个多钟头,刚进市区呢。
谁来的电话呀?她走到了他身后。
他合上了机盖。一个朋友。
他知道你去接我。
知道。
难得这里除了你还有人关心我的到来,哪天介绍我们见见好吗?
你们会有机会见面的。他毫无表情地说,先喝点开水,再去洗洗脸,热水器我已开了,等会我们到外面去吃晚饭。
好。沫若粲然一笑,到了这里,听你的。她就走进了洗手间。她先打开窗户,寻找清洁液之类的清洁剂。她问他,有什么东西能擦洗池子?
他说,用完了,等会我们去买。她只好去打开背包,里面有她带到飞机上用的洗漱用具,是妈妈为她准备的,她从中拿出洗漱工具包,拎到洗手间,挤些洗面奶到洗脸池里,拿块擦手布擦拭起池子,再用热水清洗干净,又用手纸擦拭着池子上面的镜子。她洗了脸,化了个淡妆。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很青春很阳光。就走出来。
他正在清理冰箱,对走近的她说,这都是些过期的东西,统统扔掉,等会我领你到附近看看,熟悉下环境,再买些食品回来。
她帮他把废品装进垃圾袋里,擦拭起冰箱,边擦边笑着说,大概住进来就没擦拭过吧?你这懒鬼,一点卫生都不讲啊!
我想这冰箱自从摆在这儿就没人擦拭过,我这是第一个想到要清理的人。
是为了我?
你是医生的女儿嘛!
她对他莞尔一笑,才知道呀,讲卫生是文明人的生活习惯,你也要学会文明的生活。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有点饿了?她擦拭完冰箱,把冰箱门打得开开的,我们先去吃饭吧,现在陪读的来了,你就不用为家事操心了,一切有我呢,我会把你侍候得舒舒服服的。她洗了洗手,挽起他,吃饭去。
他们走下楼,他拿下她的手,我去开车。
走走不好吗?她说,我也好认认路。
你当是你香洲呢。他开了车库的门,一会儿,他把车开到了她面前,推开车门,叫她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