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青冥并肩坐在司命神殿外的小池塘边,司命神君虽是种了一池子荷花,却从未见开过,只是每年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便满目荷叶,绿油油的连成一片,也算是一方风景。
平时见那些天界的小俩口吵架也是如此,连续好几日互不搭理,待到有一方认错时另一方故作矜持一会子,然后再重归于好。我与青冥沉默不语时,心里思忖着他待会子同我解释时我是否也应该装一下子矜持。
“清洛,过几****便要去四海游玩了,应该几百年内不会回天界”我本是漫不经心的扯着湖边的小草,不想一会子用劲过大,竟真的将那小草扯断了,从此天界又少了一棵可以修炼成灵的小草。
我哦了一声,算是对他的回应
“几百年前我说的要娶你过门不过是玩笑罢了,那时我不过是认错了,将你当成了另一个人”青冥抬头望着司命神殿上方五彩的祥云,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我本想着装作云淡风轻,心里却酸涩得很,一连挪了好几次嘴唇,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原来几百年前种下的那一条桃花,不过是青冥他摘错了。
我也学着他仰着头,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也知你是开玩笑罢了,这几百年我也未曾当真,如今等你自个说出来了,我心里倒是轻松了不少”
青冥微微一顿,而后浅浅一笑,“如此甚好,既是你未曾担心,我也就放心了”
那****与青冥坐在荷塘前谈笑风生,许是我真的不难过了,坐了许久竟没有落下一滴眼泪。他与我说起他心里想着的那个女子,我也不过是附和着说他眼光甚好,再无他话。总有一人谈起他心心念念之人时眉飞色舞笑的比任何时候都灿烂,从前我最喜欢他这般的笑容,因着我以为他口中那人是前世的我,只不过如今,我再也不喜欢了。那笑容过于灿烂,会灼伤我的眼睛。
“你是去云游四海还是去找她?”我不知自己为何要问,无论他如何回答,我不过会更难过些罢了。
“六界之广,而我的寿命又如此之长,我若不去找她,活的这么长久又有什么意思?”听着这般的话语,我心里有些酸涩。若我是那个他等待多年的女子,听到他这番话语,心里该有多感动。
“的确如此”我俩相视而笑,笑声穿过漫漫的荷塘,传到荷塘的另一端。
青冥走时我未去送他,一来我不怎么会驾云,飞的极慢。二来我哭的肿的不能再肿的眼睛让他瞧见了的确不怎么好,就在神殿里窝着不肯出门。
只是西海龙王忽而想起来过往云烟,带着东南北海四海龙王前来司命神殿找我家司命神君算账,偏生我家司命下界历劫去了,于是这重责大任便落在了我头上。只是我红肿着一双眼睛走入大殿时,四海龙王皆是一惊。
“司命这是怎么了?”西海龙王大惊失色。
“无妨,昨日风吹沙子迷了眼,揉了几下就变成这般模样了”许是我这副模样着实恐怖,一时之间众神皆是无语。沉默了一会子,只听西海龙王一声浅叹,“司命也知我西海水族历经天灾如今族人灵力愈发薄弱了,今日前来是想······”
古有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大千世界,死生若梦。
执笔之人,写的不过是一个故事。却是许许多多卑微如草芥一般的蝼蚁的半生。而命盘在我写下那一行文字时仿佛开始轮转。抬眼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此时应是赤龙下界受天罚的时辰了。
西海龙王看了看我为赤龙写的命格,仍旧是十分不满意,这已是我写的第十个命格了。忽而觉得那**成性的司命神君还是待在天界的好,如此我便不用为了替赤龙写一个命格而如此头疼。
师兄们在院子里采荷叶,忽而听到一声惊呼,不胖师兄远远的朝我挥着手,欢呼道:“师妹师妹,你快来看,池子里有荷花了”
只见远远地那一片绿色中央隐隐透着些许粉色,司命他细心栽培了数百年都未曾开花的碧荷,在他离开天界的这短短数日里,竟然开了满满的一池子。西海龙王揉了揉眼睛,忽而眼前一亮,欣喜道:“司命,荷塘终于开荷花了,我家赤龙殿下势必要解除封印了呀”
“你家赤龙的封印同这几百年死活不肯开花的荷花有什么关系?”那赤龙生于洛水之上,生时人间微雨,天边漫漫霞光。听闻封印着他的,是这天地间灵气最盛的封印,难不成是一池子荷花?
不由得又想起我家司命满面油光的脸,能养出这么一池子灵气旺盛的荷花,倒是难能可贵。
“司命有所不知啊,听我娓娓道来”龙族与神族唯一的不同便是他们话多些,西海龙王同我说他们上古时的英雄事迹说了甚多,才提到赤龙封印这档子事。原来上古神战时,赤龙身受重伤逃入了洛水,帝君他灵机一动,在洛水上布了一片荷塘,自此赤龙便被封印在洛水水底,再也不曾露面。
话已至此,我仍是未曾明白荷塘为何能封印赤龙。
“司命,我们赤龙殿下如今就在这片荷塘底下”我被西海龙王的话吓得震了一震,二位师兄亦是如此。
上古传闻赤龙生性嗜血,极爱活活吞下世间的生灵。瞧着这一池子一望无际的荷花,我心里突然有些发凉。二位师兄仔细的瞧了瞧,入眼的不过也是满眼的荷叶与荷花,压根就看不见荷塘底下的赤龙。
“司命,司命”见我急于开溜,西海龙王连忙一把拉住了我,将我拉至荷塘边。指了指近处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笑的灿烂,“只要司命摘下那朵荷花,赤龙殿下的封印便会解除。如此大恩西海水族定当铭记在心,有朝一日定会回报司命”
“龙王不知,小仙生来便怕水”
“无妨”西海龙王挥了挥衣袖,变出一朵祥云来,“司命踩在那祥云上即可,不过就是摘朵花儿么?司命还怕会失足掉进荷塘里么?”
“可是我······”话音未落,脚下就多了一朵祥云,载着我慢悠悠的朝着那朵极大的荷花飞去。西海龙王的声音远远飘来,无比的欢喜,“司命,只要你摘下那朵荷花,西海所有水族都下嫁给你都可”
下嫁你个头。
南海也是,北海也是。
附和声阵阵,听着像是在为我鼓舞士气,实则我心里五味杂陈。我颤颤巍巍的去摘那朵荷花,使劲一拧,那荷花竟然纹丝不动傲然立在那里。生平第一次有一朵荷花同我较劲,偏生还是自己池子里刚开的荷花。
本仙自是不能丢了面子,狠下心用力一拔,那荷花依旧是丝毫没有动静。
连续拔了无数次,那荷花似是在荷塘里紧紧扎根了一般,任凭我百般摧残仍旧不曾动过半分。我恼羞成怒,正欲撒手不管,手却突然黏在了那朵荷花上,于是我这个刚刚做上司命的小仙,随着那阵阵荡开的涟漪,扑通一声掉进了满是淤泥的荷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