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惠子透过镜子冲我笑笑。
“只不过止不住血有点麻烦——呐,能答应我保密吗?”
“什么?”
“就是这个。”
卓惠子从包里掏出一个扁圆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淡粉色的粉末。
“遮瑕粉?”
“比那个有效多了。”
她笑着在脸上擦了一点,从眉骨到下颌,覆盖住整个伤口。
再转过头。
脸上的伤痕不见了。
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我看着她,一脸不敢相信。
“天山雪莲的汁液脱水之后碾磨成的粉,能迅速止血。再加上我自己的能力,治愈这种小伤不在话下。千万要保密哦。”
卓惠子对我竖起一根食指,眨了下眼睛,然后走出洗手间:“走啦,去签责任书,然后取车,然后去——”
“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什么?”
卓惠子回过头,看着我。
“那个孩子划伤了你的脸。那个家长污蔑你拐卖儿童。都不觉得生气吗?”
我问。
卓惠子想了想,认真回答:“我有要赔偿。”
“只是赔钱就够了吗?”你会缺钱吗?
我追问。
卓惠子又想了下,点头:“现阶段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件事,就稍微往后面排一下。不过,会演变成怎样好玩的剧集呢?我还是蛮期待的。”
这个人啊。完全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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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派出所里领了车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少年那边给我电话,说是冯玉策带着沈微琪回家了。
回家?这算什么?见家长吗?
是沈微琪手段高还是冯玉策有别的目的?暂时不得而知。
我这边,则刚刚开始。
卓惠子驾车在环城高速上疾驰,这次倒是开得相当好,大概是熟悉了吧。
“之前都是坐车来着。别说是开车,就连走路都少。”下车的时候,卓惠子这么抱怨,“等到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呀,再也不要开车了!”
“事情是指什么呢?我能帮上忙吗?”我从副驾驶上下来,追上去问。
“你啊。”
卓惠子想了想,站定,然后伸出手。
“干什么?”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露出笑容。
“把你的命给我。”
“哈?”
这个人,是搞不清开玩笑和找借口的区别吗?
我不耐烦得挥挥手:“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走向面前的建筑物。
这里远离市区,位于山脚下一座僻静小区之中,小区里大概有十几幢房屋,全部都是老式的五层建筑,灰蒙蒙的。唯独眼前的建筑有些古怪。
说是公寓楼,但从窗户来看都是整齐划一的小单间。
说是写字楼,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盖写字楼,谁会来?
除此之外,小区的气氛也相当可疑。
阳台和一楼院子里一件晾晒的衣服都没有。
这里有正常居住的人吗?
但是又不像是被彻底遗弃的废旧小区,地面干干净净,没有垃圾,花草修剪整齐,宣传栏里还贴着本月菜场物价和水电费的收缴单子。
最关键的是,每幢楼都亮着灯。
卓惠子走到我身后,解释道:“那里原本是街道办事处的办公楼。后来把小区买了下来,办事处也改成了医院。”
“买下了整个小区?”
我转了一圈。
气氛越发怪异。
这里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说医院,难道就是说这里?
李惠的父亲,就在这里吗?
“说起来,你还不知道我家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吧。”
卓惠子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大步向前。
【不要。】
脑海中响起这样的声音。
【不要跟着她进去。】
【这里很危险。】
【快离开这里。】
我站定。
谁在说话?
卓惠子回过头,看着我,依旧面带微笑。
她那么美丽,从我在疗养院第一次见她开始到现在,无论何时,都美得绝世无双。
可现在,我感到了恐惧。
天,黑透了。
卓惠子站在那幢被称为“医院”的建筑入口处,背后是红色滚动屏幕放出的光。
地狱入口一般,闪烁着浓重的红。
【不要进去。】
可也没有办法离开。
我万分后悔自己被卓惠子一贯的风格麻痹了警惕性,没有问清楚她要带我去哪里就糊里糊涂跟过来。
现在,在远离市区的山脚边,就算我想要回去也没有办法。
进退两难。
卓惠子转过身,看着我,又一次伸出手。
“你在想些什么呢?觉得我会害你还是怎样?”
“你——”
“就像你相信李惠是因为她不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一样,我也不会笨到挑一个你的朋友们看到我和你一起离开的日子,对你下手。”
她上前一步,依旧伸着手。
“带你来这里,是有东西想要给你看。如果你有自信战胜自己的好奇心,不对这里产生兴趣的话,现在立刻送你回家也可以啊。”
卓惠子露出了微笑。
那微笑如河豚。
有剧毒,但无比鲜美。
我的脚,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再之后,就停不下来了。
卓惠子一把拉住我的手,冰冷的寒意通过掌心蔓延到我的心脏。
却意外地很舒适。
我在被她同化吗?
还是说,她认为,我是特别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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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医院”,我下意识想要捂住鼻子。
然而没有闻到任何奇怪的味道。
反而有花的芬芳。
说不好是某一种花,也不像是香水那样浓烈,只是若有若无,在空中飘散。
似曾相识。
我闭上眼睛回忆,终于捕捉到了一点影子。
那本手绘图鉴上的味道,和这里的一模一样。
同时,卓惠子身上有时也有这种味道。
这是什么香味呢?
“安魂香。”
“哈?”
开什么玩笑!之前在旧书店里闻到过,那东西的味道明明连卓惠子自己都忍受不了,怎么可能是这种让人感觉十分舒适的香味?
“这是稀释过后的味道。你在旧书店闻到的,是浓缩版。差距自然就大了。”
卓惠子领着我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堂,走上右侧楼梯。
高跟鞋与台阶不停碰撞,在空旷的大楼里制造出相当恐怖的回音,这种地方就算是白天来也阴森森的,更不用说晚上。
我紧紧跟在卓惠子身后,一步不敢落下。
上了几层,卓惠子停下来,抬头望着楼梯间的“四层”标志,伸出手,捏下巴。
“怎……怎么了?”
我一瞬间以为是遇上鬼打墙,我们一直在同一层游荡——因为紧张,根本没有在意自己上了几层。
思索了一会儿,卓惠子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李医生啊,不好意思,今天的手术安排在几楼来着?”
呃,原来只是忘了要去几楼……
我叹了一口气,同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是个相当不靠谱的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能依靠的人就只有卓惠子一个。
所以说,最开始就不应该跟着进来!就应该坚持回去!
就应该把好奇心掐死在摇篮里!
“去五楼。”
卓惠子合上电话,拉着我又上了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