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之后过了许多天,青舒突然想起这事,特意向周伯彥打听卢先生当年考科举的事。周伯彥倒是不瞒她,把所知之事全部告诉了她。
原来,卢先生年少时就才名在外,轻松取得秀才资格,秋闱一考即中举人,紧接着参加了来年的春闱考试,并顺利进入殿试。许多人都猜当年的状元桂冠非他莫属,并有‘今科状元必为驸马’的风言风语传出。
殿试前两日的晚上,留宿客栈的卢先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于是悄悄爬上客栈的屋顶,躺在上头喝掉了足有四斤重的一坛女儿红,然后醉的不省人事。巧的是,当夜下雨,身为醉鬼的他毫无所觉,在屋顶上淋出了病。到了殿试那天,他的烧退了,可风寒还没好利索。他有了极为合理的理由不参加殿试。外人不知的是,殿试是他极力避免的,因为他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今科状元必为驸马”是真的。他还知道,公主心有所属,而且公主属意的人也在众考生之中,还是位才华出众的考生。
可殿试不同其他,他的夫子(即孔老先生)将他赶出客栈去,扬言他敢错过殿试就把他从弟子中除名。他这才一脸萎靡地参加了殿试。看到他的样子,听说当时许多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殿中的气氛也不怎么美妙。生病却坚持参加考试,本可以得到别人的好感。可想到他生病的原由,这个好感立马大打折扣。
在不怎么美妙的气氛中,钦点的状元诞生了,榜眼诞生了,都不是他。探花的名字正要公布,宣旨的太监只来得及念出朱这个姓氏,立在他左侧的一位仁兄突然倒地并病发身亡。(事后他得知,突然身亡的这人姓朱,自小有心疾。大夫说是此人情绪起伏不定,过于激动才引发了心疾并猝死的。)
接着,在更为不美妙的气氛中,太监重新宣旨,探花郎后头冠上了他的名字,卢玄方。接旨的时候,他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怎么可能是我”六个大字,使得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几日后,圣旨下,公主下嫁今年的状元郎,一个月后大婚。当下,还未痊愈的他好心情地呼朋引伴地要喝酒。众人误以为与状元桂冠失之交臂的他要借酒浇愁,于是围着他一通开解,并警告客栈的小二不能卖酒给他。
再之后,即将成为驸马的状元郎得了朝中虚衔,榜眼和二甲前十都封了官。二甲前十以下排名的会接受考察,考察过了才能得到一官半职。
大概是上头那位很生气,身为探花郎的他被晾在了一边,没得任何官职。所有人都认为他一定很受打击,此后很长时间内肯定振作不起来。这时候,他递了陈情书说要回乡养病一段时日,顺便在爹娘跟前尽孝。上头痛快的准了,晾他到底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样,消瘦了许多的他精神萎靡地离了京,与落榜后失魂落魄地归乡的学子无异。
只是,回乡后的他在爹娘身边呆了三个月就呆不住了,留书一封游历天下去了。之后他有如脱缰之马般四处游走,行踪又飘忽不定,连他爹娘都不知道他在哪里逍遥。如此,他成了大安王朝历史上唯一没有封官的探花郎。
后来,先皇薨,当今天子登基。当今有意诏他回京任职,可当年的皇后现在的太后不允,极力反对。再后来,古云虎请他去当军师,那也是古云虎的私人军师,朝廷并未封他官职。所以,他才能在古云虎去世后说离开就离开,没有继续留在军营中。
多年过去,当今天子并未打消召他回京的打算。太后对当今天子的影响力在减弱,说不准哪一天,当今天子会忤逆太后之意召他回京。
这些后话暂且不提。马氏想让古青嘉拜卢先生为师的事,青舒一口回绝了。
卢先生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欢拘束,能够按捺住性子长留她的府上教青阳读书,还不是看在她将军爹的面子上。卢先生收洛小荣,那是看的洛尚书的面子;收陈乔江,看的是陈知府的面子;收下灏,一是她拜托的,二是他定是顾念着什么才会答应。
她是不会为古青嘉开这个口的,因为古青嘉不是她的青阳。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惹卢先生的不快,这并不明智。
苏妈妈退下,去回马氏派过来的婆子。
青阳回避到外间去。
青舒则换了一身衣裳,打理妥当了才出来,“走吧!带姐姐去见卢先生。”
青阳却不急着走,仔细看过青舒的装扮后要求道,“姐姐,穿你新做的衣裳,鹅黄色的那件或是嫩绿色的那件哪个都行。”在青舒不解的视线中,他跑进内室,居然翻腾起青舒的首饰匣子来。很快的,他取了一支金步摇出来,“姐姐戴这个,这个好看。”刚才青舒梳头的时候苏妈妈在这里,他可是一直忍着没发表意见的。
青舒诧异极了,“小阳,姐姐怎么觉得你有些怪怪的?”
青阳的眼神有些闪躲,可马上又撒起娇来,抱住她的手臂猛摇,“戴上,姐姐戴上,姐姐打扮的漂亮,小阳才高兴,戴上,戴上好不好?”
青舒狐疑地看着他,但也没太坚持,“好吧,姐姐戴。”她在青阳欣喜的目光中坐进梳妆台前的椅子里,照着铜镜看了看自己梳的发髻,而后接过青阳递来的金步摇戴到头上,“如何?”
青阳伸了手轻轻地摩挲一下金步摇上正在颤动的蝴蝶,满意地点头,“姐姐戴着真好看。”而后立刻又催姐姐快去换衣裳。他知道的,丁五娘昨日才给姐姐做好了两件新夏衣,姐姐穿上给他看过,非常漂亮。
青舒心中起疑,可弟弟难得地要安排一次神秘事件,她不想坏了他的兴致。于是,她笑着轻捏一下他的鼻子,“好吧,你先出去,姐姐这就换衣裳。”
青阳嗯地答应一声往外走,还不忘提醒,“要穿新衣裳,昨日试的新衣裳。”
青舒觉得好笑,“知道了,知道了。”她走去衣柜前,打开衣柜取了嫩绿色的那件出来,站在屏风后头把身上的衣裳给换了,而后出去给等在外间的青阳看,“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