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悲悯化作责任
在走川藏路的时候,我们途经一个叫良多的小乡镇,并在那里停歇下来,我们住在大路旁一个藏民用碎石盖起的“小旅店”里。说是旅店,实际上就是民房,房子的后头便是马棚,有几匹壮实的马在安静地立着,四下里弥散着一股清淡的马的味道,旅店的大门口,便是稀静的街市。大门的两旁有一些藏民用手臂挽着一些藏饰在卖,他们非常安静,像是害怕打乱这宁静的土地,连叫卖声都没有。这时,一个背着小孩手挽着首饰的男孩吸引了我的目光——确切地说,应该是他背上背着的那个小孩吸引了我的目光。那个孩子有一双极大极水灵的眼睛,头不停地扭转张望着,像是一只机警的鹤,又像是在帮忙寻找顾客。最后,小孩子那清澈的目光与我的目光交会时,忽然盯住了我,我仿佛是受了某种亲切的召唤一般,微笑着走了过去。
接着,那个男孩注意到了我,微笑着和我打招呼,并用生硬的汉语问我是不是想买个藏饰。我点点头回应着,手忍不住伸出去抚摸他背上小孩子的脸蛋。
轻轻抚摸那孩子的脸时,孩子就缩起头细声笑了起来……“你的弟弟好可爱啊!”我对男孩说。
男孩羞涩地低了低头,脸上两抹高原红越发显得红了起来……接着,我开始问男孩:“你弟弟几岁了?”
“两岁半了。”
我一边与他攀谈,一边看他手臂上的首饰。最后,我看上了一个藏银的戒指,顺手戴在指尖,觉得再适合不过了。于是,我付了钱,准备离开。我抬头离开时,猛然看见他肩背上的那双大大眼睛居然还在凝视着我。我忍不住又捏了捏小孩的红脸蛋——“你弟弟真可爱啊!”
这时,小孩忽然躲开了,然后伏在男孩的耳边甜甜地叫了一声:“阿爸……”
我顿时惊诧了,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时,小孩又冲男孩叫了一声:“阿爸……”
我终于听到男孩回应了一声:“嗯!”
我的目光在“大男孩”和“小男孩”身上来回打量,“大男孩”的整个脸都红透了,令他那抹高原红都显得不那么明显起来。
我问男孩:“这是你的儿子吗?”
男孩回答到:“是的。”
“那你多大了?”
“19……”
我更加惊讶起来:“你……19岁……儿子就两岁半了?”
男孩笑了笑,回顾了一眼他的儿子,然后对我说:“他是我从山里捡回来的。”
这时,我想我的眼中肯定泛起了更大的好奇,令男孩不自觉地讲了下去……
“……前年,我去山里打柴,傍晚回家的时候,经过在山路旁边的一个人家时,听到房子里不停地传出一阵阵嘶哑的婴儿的哭声,显然孩子一定哭了很久了。于是,我就叫了几声,结果都没有回应,只是孩子一直哭着。我犹豫了一下,就推门进去了。接着,我一眼就看到了小男孩,他躺在炕上虚弱地哭着,好像饿了很久了。我给他喂了点水,心想,他家的大人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啊?而后,我就转身出去找他的家人了。在门前的一条小路上,我看到了一排脚印,于是,我就循着脚印走下去。一路上,我不停地喊着,但是始终没有回应……走着走着,我忽然看到地上满是暗红的鲜血,我的心顿时一阵抽搐,再往前几步,我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两只木桶,我再往前,就看到远处,一群狼围在一起,分食着自己的“猎物”……我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不敢再待下去了,于是回到房子抱着孩子下山了……”
“后来呢?”我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后来,我就带他回到了家。向乡亲们一打听,才知道这孩子是一个老人带的孤儿,可是,孩子连最后的一个亲人也给狼吃了……“然后,你就收养了他?”
“是的,我收养了他。由于我的阿爸早就过世了,于是,我认他做‘儿子’了!”
“可是,你还这么小,才19岁,连婚都没有结,怎么就愿意收养一个陌生的孩子呢?”
“为什么不愿意?他可是我第一个发现的!既然是我第一个发现了他,那我就应该把他养大!如果我都不管他,那谁管他呢?”
他的话音落下,我的心激动得战栗起来。原来,这个男孩,不,是这个19岁的男人,只因为是自己第一个发现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就马上勇敢地、坚决到不假思索地承担起了抚养的责任。
原来,在他澄净而坚毅的心里,他已然把自己眼前的悲悯化成了一种神圣的责任,并不惜为其操劳一生!
这是多么圣洁而博大的爱啊!你、我、他,这凡尘俗世间的人,有多少人,又见识过多少悲情之事,然而,又有几人能将眼前的悲悯化作自己神圣的责任呢?
宽恕之心
“一只脚踩扁了紫罗兰,它却把香味留在那脚跟上,这就是宽恕。”
我们常在自己脑子里预设了一些规定,认为别人应该有什么样的行为,如果对方违反规定,就会引起我们的怨恨。其实,因为别人对“我们”的规定置之不理,就感到怨恨,不是很可笑吗?
大多数人都一直以为,只要我们不原谅对方,就可以让对方得到一些教训,也就是说:“只要我不原谅你,你就没有好日子过。”其实,倒霉的人是我们自己,一肚子窝囊气,甚至连觉也睡不好。
下次觉得怨恨一个人时,闭上眼睛,体会一下你的感觉,感受一下你的身体,你会发现,让别人自觉有罪,你也不会快乐。
一个人爱怎么做就怎么做,能明白什么道理就明白什么道理。你要不要让他感到愧疚,对他都差别不大——但是却会“破坏你的生活”。万事不由人,台风带来暴雨,你家地下室变成一片汪洋,你能说“我永远也不原谅天气吗”?
万一海鸥在你的头上排泄,你会痛恨海鸥吗?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怨恨别人呢?我们没有权力控制风雨和海鸥,也同样没有权力控制他人。老天爷不是靠怪罪人类来运作世界的——所有对别人的埋怨、责备都是人类造出来的。
谈到宽恕,首先就要原谅父母。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父母,他们当然并不完美。而且当年你还小的时候,市面上也还没有现在流行的《一百分父母》之类的育儿经,令尊令堂除了自己摸索门路外,还有许许多多其他事要操心!不论他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了。只要你一天不能原谅父母,就一天不能心安理得地过日子。
你或许会问:“如果有人做了非常恶劣的事,我还要原谅他吗?”
我有一个朋友,名叫山迪·麦葛利格。1987年1月,一名精神病患者持枪冲进他家,射杀了他三个正在花样年华的女儿。这场悲剧使山迪陷入痛苦的深渊,几乎没有人能体会他的悲痛与愤怒。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在朋友的劝慰下体会到,要使自己的生活步上常轨,唯一的办法是抛开愤怒,原谅那名凶手。目前,山迪把所有的时间用来帮助别人来获得心灵的平静及宽恕他人。从他的经验可以证明,即使是遭逢剧变所引起的怨恨,在人性中也依然可以释怀。如果你问山迪,他会告诉你,他抛开愤怒是为了自己,希望自己好好活下去。
我发现,和山迪经验相似的人大致可以分成两种:第一种人始终生活在愤怒及痛苦的阴影下,第二种人却能得到超越平常人的同情心与深度。
令人心碎的事、疾病、孤寂和绝望,每个人都难以幸免,失去珍贵的东西之后,总有一段伤心的时期。问题是,你最后到底变得更坚强还是更软弱?
脚步越不过良心
作为一名初中的班主任,我对体育生深恶而痛绝之。虽然我知道,学校招收体育生自有学校的道理,作为特长生他们只需普通学生2/3的分数,就可以稳入高中的校门,靠他们至少可以把升学率提高几个百分点。但不知道学校领导是否还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他们晚不睡早不起,下课乱跑上课睡觉,三五成群勾肩搭背,作为能够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在同学中所造成的负面影响,怕是远远大于他们对升学率的贡献。
但有学校的纵容,对于这样的学生,我也只能号召大家不要跟他们看齐,做他们的思想工作时,也只能一本正经地以商量的口气:“在课堂上睡觉如果能不打呼噜的话,就太谢谢你了。”
其他的体育生听到这样的揶揄,基本上都会收敛许多,装模作样地坐直了,茫然地盯一会儿黑板来表示他们认真地听了,然后再继续梦回唐朝。但张文却只是迷迷糊糊地抬下头,换个姿势,继续睡。
在同学们眼里,他们无疑是天塌下来能伸头顶着的那批人,跟他们比起来,再调皮的学生也没资格挨批评了,但在心目中,却是一万个看他们不起的。
考分就是学生的命根,在学校里考试垫底的群体,凭什么让别人刮目相看?
在学校里他们唯一能够露脸的机会,就是每年一次的春季运动会。班级在运动会成绩的好坏,有一多半就取决于体育生的发挥,那时候的他们,一个个都意气风发,把运动服的领子竖得高高的,在那一天,老师们都会破天荒地给他们笑脸,拍拍他们的肩膀:“就看你的了!”
其实用不着我出面鼓励,他们自然知道运动会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学校特意为他们做了明文规定,在全校运动会上取得第一名者,可以直接升入本校高中部。
张文是专攻中长跑的,他参加的800米和3000米两个项目,我早已经把12分算到本班的账上了,这样一来我们班的总分就有希望进入全校前三。但让我感到诧异的是,800米比赛一鸣枪,张文就似乎完全不在状态,只跑在第二的位置上,连非体育生都跑不过。本以为他是采取跟跑战术,没想到第1圈跑下来,他竟又落后了一位,跑在了第三的位置上。同学们都替他着急,班长首先就坐不住了,冲到跑道边大声吆喝:“老张,凭你的实力还用讲究什么战术?”
但张文似乎听而不见,一直到最后也没能超越那个小个子,只得了第三名。
他低着脑袋回到看台,跟我说:“对不起,我尽力了。”
我心里很是失望,真想嘲讽他一句:“学习学不好,难道连跑都跑不好了吗?”可想了想又把这句话咽了下去,人人都有状态低迷的时候,也不好苛求,只安慰他:“中午好好吃,吃完好好睡一下,争取下午3000米比赛拿个第一。”
他这才抬起头来:“一定的,老师!”
他说到做到,下午3000米比赛的时候一马当先,以领先第2名500多米的成绩率先到达终点,甚至还打破了沉寂8年之久的学校纪录。
运动会结束后我把他叫到了办公室,盯着他的眼睛质问他:“你跑3000米的时候,我专门拿秒表替你测过,比这次800米冠军的成绩,整整快了10秒钟。
为什么,你不拿班级的荣誉当回事?”
他低着头沉默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开了口:“对不起老师,我确实没尽力。可您知道跑我前面初三(2)班的那个石小奇吗?他家的经济条件很不好,父亲下岗了,母亲常年有病,如果他考不上咱们学校高中,那他家根本拿不出额外的钱来让他去别的学校。但靠他的学习成绩,又没有把握做到直升,所以他把赌注放在了跑步上,经常跟我们一起训练。他的身体条件不是很好,但他训练得很苦,他非常渴望继续学习,而这一届运动会又是他最后的机会了,所以我想把跑第一的机会让给他。”
原来这孩子有这么一颗善良的心,我的气消了一半:“但第8圈跑完,他就已经注定拿不到第一了,你对他的帮助也就没有了任何价值。在他已经拿不到第一的情况下,凭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后来居上,重新夺回第一的。”
“我知道。”他用脚尖划拉着地面,“但如果我帮不了他,也就不想让他知道我是在帮他。如果他注定因为这次比赛而丢掉前程,我也决不想让他的前程毁在我手里。我觉得自己的良心就拦在他的身后,让我的步子无法超越。”
那是我第一次正眼看他。相比较在他身上表现出来的这种悲悯善良的情怀,会不会解应用题、能不能配平化学方程式,似乎倒成了无关紧要的事。
红色的爱
截至2009年3月,刘苏在山东省血液中心的档案被定格为:刘苏,女,55岁,B型,献血总量:86000毫升。
儿子蔡啸是在一次找书时,在橱柜的最底处发现那块铜牌的。几天后,同学对蔡啸说:“蔡啸,你妈上报纸了,她献了这么多血,真伟大啊。”
那是1996年,蔡啸15岁,上初三。那一年,刘苏拿到义务献血铜质奖章。
在蔡啸心里,妈妈实在称不上“伟大”,因为妈妈说了,献血和吃饭、睡觉一样,谁都可以献,没啥了不起。
刘苏从小就是个简单的人。16岁,她瞒着父母报名去了内蒙古兵团。凌晨3点起床到黄河边上推淤泥打土坯,顶着大太阳在盐碱地上开荒种水稻,深更半夜赶着骆驼运羊粪,一边干还一边唱。战友受不了这苦,开始托人造病历要往回调,在卫生院工作的刘苏却不闻不问。
父亲是个老红军,老人挂念家里最小的丫头,就向组织提出要刘苏回来照顾他的生活。这是政策允许的,于是,一纸调令把一头雾水的刘苏招回了济南。
得知自己回来的“秘密”,刘苏急了:“既然让我回来照顾你,我就在家当护工。”直到老人去世,刘苏才到离家几百里外的胶南计量局上班。
9年后,母亲得了尿毒症需要人照顾,刘苏二话没说交上辞职信就回到济南,在母亲病床前侍候了4年……母亲安详地走了,刘苏却丢了“铁饭碗”。但刘苏一点儿也不后悔:能陪母亲这几年,心里踏实着呢。如果母亲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就算每月给我一万块钱,我也会良心不安。
刘苏就是这样一个人,简单,执着,不背离自己的心。
妈妈走了,刘苏想到这些年在医院里看到很多没钱治病的老人,只能选择回家等死时,心里就酸酸的。她开始自费学习中医按摩,挨家挨户地给社区里的老人打针、针灸、拔罐。很快,大家都知道了热心肠刘苏,居委会改选干部,刘苏被选为主任。
一天早晨,上班路上,刘苏遇见一个老大娘在向路人哭诉,就停下来听。
大娘是荣城人,陪老伴到省城看病,到邮局取家里寄来的住院费时不小心弄丢了,眼看要耽误老伴手术,大娘不敢回医院,在街上待了一夜。
刘苏二话没说,拉起老人就回了家。她翻出全家仅有的670块钱,又从邻居家借了300多元,凑齐1000元塞到老人手里:大娘,你快回医院,别让大爷着急。
5年后,当大娘辗转找到刘苏还钱的时候,刘苏半天没想起她是谁。老人说,当年多亏了刘苏,老伴及时进行了手术,病好了,现在身体好着呢。
从那以后,刘苏就随身带着一个“红包”,那1000元成了她的“救急基金”。
遇到邻居有难事,就赶紧从里头抽几张送去。这些年,红包厚了薄,薄了厚,记不清帮了多少人。花出去的钱有两万多,相当于她到居委会以来的全部收入。
刘苏看电视上介绍资助女童的“春蕾活动”,那些穷苦家庭的孩子小小年纪就不能上学,刘苏又坐不住了,拉上老公来到济南商河的小村庄实地考察。
计划中资助的一个变成了四个。回来的时候,刘苏的口袋空了,但是心里满满当当,沉甸甸的全是责任。
半年后,丈夫蔡登水下岗了。为了这四个孩子,她决定把自己家的房子租出去,自己一家三口到外面找了一处不到十平方米的楼房租住,顶层,没有煤气,没有暖气,厕所是公用的,租金只要几十块钱。刘苏说,就它吧。就这样,靠着房租的差价,刘苏不再犯愁四个孩子的学费。